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酒医之春风酒楼 作者:曲落无痕 文案 京城因一起食物中毒案导致人心惶惶,中毒范围忽然扩广三大州县,却唯独苏州仍旧昌盛。 苏州,巨富商贾盘踞地,为查案第一线索,柳长歌奉命前往苏州调查详情。 苏州首富杨成风爱女杨若烟中毒昏迷,杨成风倾尽一切寻神医。公主闯入苏州,阴错阳差被当成神医单阳子“请”入府衙。 百里晴迁因医术高超而被济世堂追踪挑战,机缘巧合,二人在苏州相遇。 经过调查,发现中毒事件与一家酒楼有关。顺藤摸瓜,发现“春风酒楼”的背后,还隐藏着另一个秘密…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百里晴迁,柳长歌 ┃ 配角:霍修平,顾菲菲,杨若烟,青衣,宁雨诗,易春风,卫伏松,安逸之 ┃ 其它:酒医   ☆、第 1 章   蔚蓝的天空中飞快的划过七道摄魂无比的蓝光,七个身穿各异颜色服装而面若修罗的男子身姿轻盈的落地,每个人的手指成爪状,隔空虚抓,仿佛在控制着什么,而他们所在的七个位置竟在阳光的映照下忽隐忽现着幽蓝色的鬼火。   他们是西域最厉害的八大使者,精通奇门遁甲,医蛊阵法。他们是西域王得力的部下,更是西域子民心中尊贵的供奉。代表他们身份的就是他们的衣着颜色,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黑,却独独没有紫。   “百里晴迁!就算你医术与武功冠绝中原,今日你也别想逃脱我们的天罗地网!黄泉路上,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黑袍使者黑眸中划过一抹冷光,与其六大使者动作一致的旋转掌风。他们所占的位置上空幽蓝鬼火噌的一声爆涨了趋势,顺着他们手中一根根的银线飞快的涌向正中央那淡雅而立的女子。   女子白衣飘荡,嗖嗖劲风冷厉而又刚硬的刮着她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孔,而她周身的穴道仿佛被什么东西固住一般,导致她丹田内的真气无法正常运转散出,堵在经脉里,十分胀痛难忍。   如水般的眸子里,全是一个人的身影,与那张清丽脸孔与祥和眉眼的温柔,虽然那脸孔上满是惊骇与恐惧,却不会影响她的美。   此刻惊魂一线,七股幽冥般的森冷气火瞬间流到自身,她忽然仰天嘶叫,白衣被急促的真气充盈着瞬间鼓涨。砰的一声,似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是什么爆炸了吗?   柳长歌的心停止在这一刻,水雾逐渐弥漫双眼,前方因剧烈的爆破而激起大片烟尘,当中混合着模糊不堪的血肉与喷溅的鲜血,不!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挟持柳长歌的宁雨诗也满脸的惊骇,心中颤抖不已,此时她后悔了,她原本只想让百里晴迁受到教训而已,可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当烟尘散去之后,她们看到了那七人凶狠得意的脸孔,以及,那漫天飘散的白衣碎片!   “不!”柳长歌奋力挣脱了宁雨诗的禁锢,哭喊着跑到正中央那一滩血的地方,她死命的抓着染着鲜血的泥土,撕心裂肺的哭喊:“晴迁!晴迁!不要!我不要这样!”   原本尘埃落定的结果已经昭然天地,可七大使者的眼里忽然有一种细微的转变,好像一丝纤细的光泽从他们脸上轻盈掠过,他们盯着柳长歌极近悲伤昏厥的样子。   一抹快意划过每个人的眼底,只是,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如柳絮随风般的美丽姿态飘洒在那女子的肩头,染白了她乌黑的发丝,也与地上那摊乍眼的血互相融合,形成了两片刺眼的光耀。   柳长歌心如死灰,轻轻闭上眼,一丝血痕从她苍白的唇边流淌下来,她始终接受不了百里晴迁已经死了的事实,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阴谋,她还傻傻的跳了进去,最终搭上了晴迁的命,这一刻她愿意随晴迁而去:“黄泉路上,你不会孤独的。”   “公主…!”   五指间的缝隙里全是夕阳那温暖的光耀,从指缝里望着天际尽头的光,略有刺眼,略微祥和。   柳长歌放下了手,映入眼帘的是空旷寂静的街道,到处都充满了孤寂苍凉的色泽。很难想象,这里会是天子脚下的京城,京城会这般苍凉吗?任谁也不会相信吧,可事实却摆在眼前。   三天前的京城繁华昌盛,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就因为一件食物中毒案,引起了百姓的恐慌。之后中毒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导致中毒至死的百姓已有数百人之多,在恐慌的氛围中,百姓纷纷举家迁移。三天后的京城,已经了无人烟,就像一个穷苦的延边小镇一样,各家的酒楼商铺与店面全都贴着封条,等待官府查明真相后,再行处置。   查明真相?柳长歌的脸上露出讥笑,京里的官员几乎都人人自危,就等着父皇下旨准许他们告老还乡呢。能够扛得起这件案子的就只有一个人,他就是数月前的科考状元,此时已是当朝的丞相,安逸之。   安逸之是朝廷中最年轻的丞相,仅不到三十岁便坐上丞相的位子,其文学功底与对社稷上的政见都颇得父皇的赏识,为了弥补朝中文武官员的缺失,朝廷在这几个月中展开了两次文武科举,取文武全才者担任国之栋梁。   而各州县的官员也都按各人政绩进行升迁,直至如今,好不容易把朝廷规格好,京城却出了这档子事,官员们也都恐慌了起来。   “公主,您已经见到了皇城的空寂,是否可以回宫了?”安逸之身着深红官袍,阳光抚在他俊朗儒雅的脸孔上,令人想到那个温润如诗的宫廷御医陈明哲。   他们两个虽气质有些相像,但本质却完全不同,陈明哲是在大事小情面前都表现得十分淡定得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安逸之却是怀抱着家国天下,其有容乃大的内心可比济世之心更加难得。   柳长歌忽然转身,眯眼盯着安逸之:“听说川,蜀,丰三大洲已经频频出现食物中毒事件,其下挂的几个县也都受到了波及。现在唯一重中之重的就是苏州,苏州的各类产品一直都在为皇室供应,在御膳这方面,由你全权负责,不能让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出意外。否则,本宫拿你是问。”   安逸之凝起眉:“难道公主就没有想过吗,川州蜀州丰州都离京城很远,依然免不了波及。而苏州却是京城西川河下游的富饶之地,居然没有发生一件中毒案,不是很蹊跷吗?”   柳长歌想了想,也觉得苏州那个地方很可疑,思虑半晌,眉头松动:“那么安丞相的意思是?”   安逸之禀道:“臣打算派人到苏州地界去调查,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柳长歌一边往回走,一边说:“如果你有十足把握的话,本宫没有任何意见。最近父皇的身体因劳累过度而透支,朝政方面已经交给太子。这件重大的事情还要通过太子才能决定,安丞相先回去吧,这件事本宫会与太子商议,决定之后再传召你。”   安逸之目送柳长歌的身影逐渐消失,皱眉深思一会,便转身上了轿子,大队人马风一般的返回丞相府。   秋风洋洋洒洒的吹着树叶,纷飞的落叶掉了一地,随着漂浮的尘土静静远去,京城的街道又恢复了苍凉。   皇宫后花园中,一张精致的紫檀木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这套精致的文房四宝产自苏州,笔杆是用上好的白玉制造而成,此时这支笔正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握着。   柔软的毛尖正在这幅洁白如雪的画卷上尽情挥洒着,每一丝线条的勾勒与细致的描绘都仿佛在将主人心中那浓厚丰满的情感一一完美的呈现。   画卷上的女子一身素白长衫,在摇曳的柳叶衬托下更为绝丽,湖水在斜阳的光耀下轻轻飘荡,她站在那棵挺拔的柳树下,唇边的笑意美妙绝伦,纤细的腰上悬着一个精致的花色酒囊。   而最为浓重的一笔就是她眉眼间的那抹动人的风情,竟被栩栩如生的描绘出来,作画之人想必是深刻的记住了她眉眼的神韵,所以才能画出这份意境。   一声叹息夹杂着婉约的遗憾,男子的双眼如星眸般璀璨,只是专注而神往的看着画上的女子。这是自己的杰作,通过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手,自己的笔锋,来勾勒出的一副思念图。名曰思念,其实这女子是有名字的,她的名字就如同她的人一样,充满了洒脱与从容。   男子眼神飘忽,情不自禁的呢喃:“千里姻缘一线牵,为何你百里晴迁却无法让人触碰你的心。可惜啊,你已经走了。在那个桃花纷飞的夜晚,你走的如此安静。我眼睁睁看你消失却无法留住你,因为你心无旁骛,只有酒才能得到你的青睐。”   男子放下了笔,轻轻端起了酒杯,浅酌一口,的确是醇厚芳香。他仿佛是体会了女子喝酒时的心情,那般沉醉,那般享受。酒是个好东西,它是情感的寄托,更能缓解忧愁。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可怜,得不到她,只能喝着这杯孤独的酒。   柳长歌走进花园时便看到这一幕,太子柳允兆正目光飘忽的盯着桌上一幅画卷,举着酒杯的手还停在半空,倒有点对月独酌的诗意感。   可她竟然看到太子飘忽的眼神中有一瞬的专注,由于距离远,她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一幅什么画。所以,她只能慢慢的靠近他,倒要看看让太子如此专注神往的画会是一幅什么样的名作。   京城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太子居然在这里沉沦风雅,柳长歌心中恨铁不成钢,脚步难免重了一拍。   太子察觉她的接近,立刻抽出一张白卷覆盖在那幅画上,望着柳长歌的目光虽然平淡,却在掩饰着心虚:“皇姐,你来御花园怎么不知会一声?吓了我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是慢思维,也请诸位喜欢本文的看官多一点耐心,谢谢!   ☆、第 2 章   将太子的心虚看在眼里,柳长歌不动声色的瞟了眼桌上那幅被宣纸掩盖住的画卷,洁净而超薄的纸张出自苏州造纸坊的工料。这纸张的好处就是凝墨,墨滴上去不会轻易散开,薄薄的一层可以看见下面人物的模糊轮廓。   柳长歌轻颦一下她那两条优雅的眉,端起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酒,轻声淡雅:“太子真是好兴致啊,御花园中作画独饮,可惜还没入夜呢。本宫记得此刻你应该出现在御书房批阅朝臣们的奏折,而不是在这里附庸风雅。画上的女子是谁呀?”   柳允兆听着听着险些没被她的话绕进去,刚要顺势说出那女子的身份,却及时勒住了缰绳,左思右想也只能这么说了:“是太监们送来的美女图,皇姐也知道,我已经到了该选妃的年纪。所以我就让小允子搜罗了几张女子图,先看一看有没有我喜欢的类型。”   话说到这份上,柳长歌就不得不以一个看待成年人的眼光看着他。柳允兆竟被这目光看的心绪不宁,浑身不舒服,他的手也死死的按着桌上的宣纸,就为了防备皇姐会突然好奇的掀开。如果让皇姐知道他喜欢的人是百里晴迁,恐怕会天下大乱吧。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心虚,本来男女之情是很正常的事,他可以明目张胆的将这份爱光明磊落的展现在其他人面前,却唯独在大皇姐面前,他总是下意识的掩饰,奇怪的心理不能凭借他的本意为所欲为,他只能让这份悲切而懦弱的情感在无聊的借口中掩埋。   柳长歌不再追问画上女子的身份,而是皱眉严肃起来:“京城的食物中毒案已经扩大范围,三大州县因此受到波及,今日在朝堂上,安逸之应该把这件事情上奏了吧,你怎么看?”   一提到正事,柳允兆立刻抛弃方才的尴尬与心虚,态度恢复端正,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只要找到她,问题便迎刃而解。”   柳长歌面色平然的盯着他笔下那四个字,这个人的分量的确举足轻重,她也的确有本事帮助自己将这件看似普通却实则非常诡异的中毒事件查个水落石出。   并非质疑朝臣们的能力,对于治国纳谏,朝臣们自然得心应手,但对于这件案子的严重度来说,单靠安逸之个人力量,短时间内根本查不出什么。   国家等不了,百姓更等不了!柳长歌低声一叹:“的确,如果有她在,问题便不再是问题。”   柳允兆惊喜的问:“大皇姐是要派人去找百里晴迁吗?可你知道她此刻在哪里吗?”   柳长歌挑眉打量着他,将他眼中一闪即逝的狂热看的通透,忽然笑了:“太子的确到了该选妃的年纪,父皇在前些日子也跟我提过一嘴,我当时没有在意,此刻却不得不重视了。作为皇姐的我,怎能不为弟弟考虑人生大事呢。能够配得上你的女子除了要有名门家室之外,还要秀外慧中,温婉贤淑。须知,你现在是太子,日后就是皇帝。你的第一个妃子必须按照皇后的标准来找,决不可含糊。这件事情本宫会替你把关,太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父皇交代的功课做好,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   柳允兆一怔,心中虽有不愿,但眼前的是皇姐,他不能反驳也不敢反驳,只能神色隐晦的妥协:“全凭皇姐安排。”   柳长歌满意一笑,临走时还忍不住偏头扫视了一眼那幅躺在桌上的画卷,午阳透过树荫的阻碍折射在画上,光晕化作一条条神秘的金线勾勒在宣纸下的轮廓上。   她看到了那女子腰间事物上的花纹,竟与记忆里的那件事物重叠。宣纸上的百里晴迁四个字像是镶嵌了华贵的金边般,光泽隐约流转,这一刻,她已经知道了太子的心意。   晴迁离开的时候是在母后的墓碑前,她以为她们会永远分别,永远不相见。可天意却让她们有了再次相见的理由,她是否要好好的把握这次机会,同时看清自己的心。   记忆里那片桃花林已经不复存在,自母后去世后,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母后下葬那天,父皇瞬间白了头,就像被榨干所有精力一样,浑浑噩噩等同行尸走肉。每当他恍惚着神情从朝堂上回来时,她总是很担忧,可也无能为力。   凤阁这片地域很宽阔,尤其是将那些桃树砍平之后,更显得空旷孤寂。   柳长歌站在凉亭边,轻轻的抚摸桌上这架古旧的琴,细指摩擦着有些发涩的琴弦,忍不住回想母后弹琴时的模样。   自从记事起,这架琴就已经出现她的生命中,也似乎在母后的生命中扮演着一抹灿烂的辉煌。这架琴并不是父皇送给母后的,也不是柳呈。   无论是皇帝的身份还是王爷的身份,都不可能送给母后一架如此古旧的琴。到底是谁送的呢?是不是一直藏在母后心中的那个人送的?   柳长歌觉得一切都很可笑,母后一生纠缠在两个地位崇高的男人之中,可惜,她的爱始终是保守的,她的情也不会轻易的展露人前。   母后的情感一直是压抑的,无论对父皇还是柳呈,她从来没见母后发自内心的笑过,悲哀的是曾经那些牵强的笑容,最终也伴随那脆弱而又可怜的生命一起走到尽头。   柳长歌闭上眼,安静的聆听着风吹池水,细腻流动的声音。被砍去桃树的这里不再有任何悲凉的回忆,凤阁也在她的请求下而父皇也慷慨恩准的那一刻,变成了她的天下。   凤阁的故事在这个将要入夏的时节中随风逝去,留下的仅仅是一个空旷而方便沉思的地域,她命人改为长歌亭。   柳长歌随意的坐在凉亭边的台子上,素雅长裙与她瀑布般的长发盈盈的倾泻而下,洒然的拖于地面,虽沾染些尘土,却不影响那种略微张狂与洒脱结合的美感。   三击掌后,她满意的看着前方三丈距离处静跪的男子,他就像一阵飘渺清润而又无形无色的风,悄声无息的出现,也会以同样姿势消失。   只要她想,他就是一阵风,偶尔擦过她优雅的眉梢,抚摸眉心那随着性格成熟而不断明朗化的温柔祥和,她用淡然至极的目光临摹男子棱角分明的五官,摘下腰间的紫玉摊在掌心上:“青衣,我要你带着这枚玉佩赶赴千里之外的天一阁,将它交给一个女子,她见了自然会明白。”   青衣抬起头,无波静水般的眸里闪烁一丝光泽,他们这些影子在宫中没有任何地位,只有在公主身边,他们才能找到一种存在感。   就是这种存在,使他不能离开公主半步,眸子里的光亮忽隐忽现,就像暗夜里的萤火之光,闪耀着属于它的夺目光彩:“公主,您应该明白,我不能离开您,更不能离开皇宫。请公主派其他人去吧。”   柳长歌抚摸玉佩的动作微微一顿,淡皱着眉:“你的职责是什么?”   “保护您的安全。”青衣恭敬的回答。他的气质就像泰山一样稳重,他的声音却如洪钟般带着雄壮浑厚的气魄。光听他的声音,便会给人一种级强烈的安全感。   也许柳长歌会如此认为,因为青衣生来的使命就是保护她,所以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份赋予安全感三个字的声音背后,也会潜藏着杀机。当然,这杀机是对外人来讲,她自己可是半点都没感受到。   柳长歌笑道:“既然为了保护我,你就必须要亲自去一趟。京城这件事如果再不抓紧解决,危机就卷入皇宫。只有她才能解决这件事,这也是我思虑良久才决定的。我身边轻功最高的人就是你,来去三天时间应该足够了。”   虽然跟随公主时间不长,但青衣多少了解公主的习性,她能耐着性子说这么多,已经对他很宽容了。京城之事他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公主的急迫,手握拳的一瞬间,玉佩已经收入掌心:“既然如此,青衣恭敬不如从命。”   柳长歌满意的笑了:“立刻出发。”   青衣将玉佩收入怀中:“不知天一阁是什么地方?您要我找的女子到底是谁?”   柳长歌缓慢踱步于凉亭中:“天一阁是武林盟主的驻地,而那个女子就是江湖第一神医,百里晴迁。”   青衣身躯一震,不得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自从她与您分离后,您就再也没有关注她的动向。为何会肯定她一定会在天一阁呢?”   柳长歌望着天边的霞光,目光陷入悠久的静寂:“也许是直觉吧,我唯一想到她可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天一阁。如果她不在天一阁,那么海角天涯,我就算倾尽一切,也无法再见她一面了。所以我只能赌一把,看看能不能赢。”   望着昏黄暮色下的纤瘦身影,青衣目光隐晦,她不爱绫罗绸缎,更不喜锦衣玉食,她只在这片奢侈而孤独的天地里做着一个孤单的平凡人。   也许身份不能改变,她只能像个金丝雀一样被永远的困在华丽的牢笼里,无法挣脱,也失去了飞翔的本能。青衣漠然的眼里飞过一丝忧伤,身影消失在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一起食物中毒案就像汹涌的浪潮般沿着京城一直蔓延到三大洲县,而向南的阳关镇也免不了波及。   望着隐藏在飘渺云雾中的冷峻高峰,男子的唇角扯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这抹笑可以称之为灿烂,也可以称之为冷硬,就在他刚硬棱角的轮廓上停留了片刻又消失了。   靛青长袍的一角略微沾染了些尘土,而他那双用上好皮质缝制的靴子,却洁净无尘。男子深深的吐了口气,让翻腾的内息沉寂丹田,这样不眠不休的赶路,他已经两天没喝一口水了。幸好快要到达目的地,就容许他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青衣所站的位置,是一家客栈的门前,地上长满了枯黄的杂草,破旧的店招牌堆积了厚厚的尘土,就像是长年累月没有打扫过一样,脏乱不堪。   简陋的环境让他冷峻的眉紧紧拧着,如果有选择,他肯定不会走进这家看起来有些像客栈而实际上的确是一家客栈的客栈。因为方圆数百里,就只有这一家还开着门的客栈,讨一口水喝,应该不成问题。   而让他颇为留意的却是客栈侧面那个牲口棚,粗糙的棚里竟有两匹雄壮的烈马,深红毛发上渲染着大片鲜血一样的汗渍,在光线的照耀下如一排晶莹剔透的露珠闪烁着光泽。矫健沉稳的四肢上鼓涨着蓬勃的肌肉,展示了一种力量交织的画面。日行千里,汗血宝马!在这个快要支离破碎的马棚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却又显得高贵无比。   青衣收敛了眸里的诧异,沉默的走进客栈。里面的布置与外面看到的感觉差不多,都是以破旧脏乱为主。店小二睁着空洞的眼睛盯着了他半晌,走上前有气无力的问:“客官要来点什么?”   “两碗白水,热的。”他用冷硬浑厚的声音回答了店小二,然后瞟了一眼角落里极为干净的一桌,以及桌前静坐的两个年轻人。   之所以说是干净,是因为那桌子的质料,居然是苏州的檀香木!店里如此破旧简陋,怎么会出现檀香木的桌子?而且那桌子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竟与宫廷里的上等茶具不相上下!   原本正静饮香茶的两人察觉到男子探究的视线后,其中一人眯着慵懒的眸子瞥了过去,这举动不禁让人联想到一只优雅懒散而又高贵迷人的猫,懒洋洋的气质中仿佛夹杂了某种与外表不符合的雅致韵味。   此人的目光极其明显,青衣甚至在他那两个漆黑的瞳眸里看到了大海的斑斓壮阔,繁花飘渺的精彩,摄魂动人的媚态。呼吸一窒,他收敛了眸光,坐在面前的凳子上,若不是他控制着力道,恐怕这只原本就摇摇欲坠破裂不堪的凳子就会立刻他的屁股下粉身碎骨。   温热的白开水上桌,青衣端起来静静的喝着,双目冷漠而又死气沉沉的盯着正前方,没有理会投射在身上那两道不寻常的目光。   店小二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趴在柜台上,偶尔抬起懒惰而无神的眸,扫视着屋内诡异的气氛。   那个身穿靛青长袍的男子绝对不简单,尽管衣着普通,可他那身被压制的强横深沉的气韵却在他呼吸吐纳之间隐隐流露。优雅喝茶的青年将懒洋洋的探究目光从青衣身上收回来,精致的脸上忽然浮出一抹笑,似乎外面的光辉都没有这张面颊上的笑容绚烂。   青年身旁的男子则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宽大的长衫套在他有些骨瘦如柴的身躯上,明显有些宽大不协调。而他狭长的眼眸里竟藏着一缕深沉的复杂,忽然对青年悄声说:“我们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青年淡雅的一挑眉峰,皓齿朱唇上的笑意忽然收敛,举着茶杯的手轻顿在空中,声音如鹂鸣般清脆优雅:“作甚多嘴,喝茶就好,一会还要赶路。”   男子似是极怕青年一样,立刻乖乖的闭嘴喝茶。明明青年的目光是如此的沉雅,可了解他的人就会明白,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已经有些动气了。   将一锭小银子放在桌上,青衣起身走出了客栈。就在店小二使劲的眨着他那双盯着银子发光发亮的眼睛时,青年也放下茶杯起身走出了客栈,男子立刻将茶具收拾起来,然后将手掌贴在桌子上,店小二眼睁睁看着那张精致的桌子瞬间化成一片粉末混入尘土。   好奢侈啊!就算带不走这张桌子,也不便宜他吗?店小二攥着银子愤恨的想着,直到那如同滚滚震雷般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消散时,他才狠狠揉了揉震疼的耳朵。那男子的手法真是好诡异,那张强悍结实的桌子怎么就瞬间变粉末了呢,绝对是高手!   崇山峻岭之中围绕着一处宛如仙境的地方,薄薄的雾气里掺杂着精致而渺小的水滴,在大自然营造的清新气氛下平淡的飘浮,缠绕着那座幽静典雅的楼阁。   花园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光彩色泽与弥漫的美好馨香一起惊动着她的视觉与嗅觉,一身素雅如雪的长衫衬着她的身姿极为纤细柔美。她平静的双眸如同静逸的海洋,灵动深邃却又暗藏着智慧与善良。   百里晴迁姿态悠然的端着一杯酒,浓郁醇厚的香气从杯中飘散,似与这满院的馨香融为一体,变成另一种别致的味道。   她唇边的笑意很慵懒,而她眉眼间的风情诗意却是如此的光彩夺目。一声带着磁性而优雅的言语传入耳畔:“这杯酒你已经举了半个时辰,到底喝不喝?”   百里晴迁叹息一声:“清心堂的味道很浓,即使喝的我血脉沸腾静不下来,我也依然在痛并快乐中享受它带给我的愉悦。可是,它就只剩下这最后一杯了。您说,我到底要以什么心态来品味它呢。”   风逐云轻柔的抚摸他的箫,璀璨碧玉的色泽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影了一双极其优雅淡情的眸子,深邃孤寂的眸底仿佛暗藏着恒久的诗意与这四十年来全部的孤独与怅然,他的声音轻如风:“若舍不得喝,那便不喝。当你用对待珍宝一样的态度去对待它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仍然渴望畅饮的感觉。人就是这样的矛盾体,想得到的时候舍不得,等到意识到永远无法得到的时候,却后悔当初。”   百里晴迁认真听着他每一句言词,忽然将压抑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以为您生来就不喜欢喝酒,但其实我错了,而且错的离谱。直到今天,我才想透您不喝酒的原因。”   风逐云眸里划过一丝诧异,停下轻抚长箫的举动,目光却投向远方如画的山川绰影与伟岸的壮姿:“我也想听听你心中的答案,说吧。”   “您不喝酒不是您天生不喜喝酒,而是您为了一个承诺。能够让您给予承诺的人,必然是您最重视的人。亦或是,您的心上人。”百里晴迁的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与洞悉之光,虽然风逐云神色淡漠,可他那双明亮而真切眼神背后的复杂含义却出卖了他此时压抑的情绪。   不错,风逐云是在压抑,这场无休止的压抑情感已经俘虏了他整整四十年。可他依旧不想承认,口中的说词仍然违背着最初的梦想与真实的情感:“我一生未娶妻,如何会有心上人。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我早就娶她了,何必与孤独相伴。晴迁,你猜错了。”   “一生不娶妻,痴情不过如此。”百里晴迁挑眉盯着他,准确来说是在端详他手中那根碧玉长箫:“琴箫合奏,龙凤和鸣。此刻长箫在手,而那架古琴,却永远地躺在宫廷的某个角落里,无人问津。”   这一刻,风逐云的眼里全是伤痛,那两颗仿佛渲染了岩浆的眼球在刹那间爆红,他像是一个冷峻的修罗,用那双魔鬼般的眼神盯着女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百里晴迁攥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面庞却十分平静:“因为您吹的那首曲子,让我明白了一切。那首隐含忧伤的美丽旋律我曾听她弹过,她弹琴时的表情非常专注,就像在面对一件深刻的往事,显得隆重而孤独。您应该不会发觉,您吹箫时的模样与她专注的神情一模一样。您对她的情感不只是普通的兄妹之情,甚至已经超越了道德的底线。不能否认,您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风逐云闭上眼,待体内那股翻腾汹涌的气力逐渐平息之后,他才重新睁开眼,此刻他的眼眸变得清澈至极,如一汪洁净的清泉,而柔情与悔恨,却是这清泉里唯一颤动的波纹:“我始终不愿承认的事情,却在你口中轻而易举的说出来。但是此刻,我觉得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馨儿已经离开,在我的世界里,永远的消失了。”   百里晴迁用轻柔的语气对他说:“您这份爱也许不能昭然天下,但在馨儿小姐的心中,却贵如珍宝。”   风逐云继续了抚摸长箫的动作,感受着它冰凉若水的温柔线条,她说过不喜欢男人喝酒,于是他把酒戒了,她说喜欢琴箫合奏的共鸣感,所以他学会了吹箫。   一切的兴趣都在悄然改变,他也在享受这种甜蜜的过程。可是,他改变了,她却不在了!深埋已久的情感最终化作一声惆怅的叹息:“你是在暗示我,馨儿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了吗?就算她还在世,却永远也不会接受。甚至会在心中,厌恶我这个哥哥,鄙视这种畸形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您,如果您当初勇敢的迈出一步,可能此刻的结局,会是圆满的。不过,我肯定馨儿小姐是惦记您的,不然,她不会如此珍惜那架琴。这说明,您在她心中,一直是特别的存在。”百里晴迁望着天际一抹彩光,仰头喝下这杯酒,然后轻叹:“我还是选择把它喝掉了,因为我不想后悔。”   风逐云忽然瞪着她:“你这是在气我吗?”   百里晴迁抿唇一乐:“只是一杯酒而已,怎能气到盟主大人呢,要不您也来一杯?”   “清心堂都被你喝光了,现在才叫我来一杯,会不会太晚了。”风逐云眯眼扫视着她,忽然眸光一冷,刚要动作却听晴迁说:“您的客人来了。”   风逐云思维一顿。一个身穿白衣的清俊男子走进凉亭,附在他耳边说:“济世堂的人已经等在前厅,盟主是否要见一面?”   风逐云盯着把玩酒杯姿态悠然的百里晴迁,沉着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济世堂闻如其名是一个医药门派,本着悬壶济世的姿态纵横江湖数十年,原本一切都风平浪静,可因皇宫一起不寻常的瘟疫,便促成了某些人的暗斗之心。   就算那男子说话声极小,似乎微乎其微,但是百里晴迁依旧听的万分清晰。关于济世堂的崛起历程,她也略有耳闻。济世堂主宁波当年只是一个善于研究药理的医者,他对医术的热衷等同于她对酒的渴望。   但他们之间也有不同,宁波的热衷可以说是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程度,他把二十年的青春光阴都耗费在了医术上,在出关的那一刻,他找到了闻名天下的神医单阳子,两人的决战一直进行了三天三夜,最后,以平局告终。   或许宁波不满于这个结果,之后便聚集江湖上的二流医者一起创建了济世堂。济世堂虽然崛起不到十五年,可是堂中的医师已经达到了数百人之多。而且他们原本就有良好的基本功,在经过宁波的传教,部分医者都在江湖上名声鹊起,久而久之潜移默化,许多门派因此受到恩惠,济世堂地位也已经稳如泰山。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一向只醉心医药的济世堂居然会来天一阁做客,百里晴迁不得不想到,他们来的原因是否因为自己呢。   风逐云负手走下凉亭,神色漠然的偏过头:“数月里的相伴,恐怕今朝一夕,便要分别了。如果你见到她,请替我转告她,有空,就回来看看。”   百里晴迁站起身,对风逐云郑重其事的点头:“您放心吧,如果我见到她,我定会替您传达。”   风逐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怀着落寞的心情离开了花园。   百里晴迁看着他萧索的背影逐渐消失,才淡然着表情重新坐下,拇指摩擦着光华圆润的杯沿,稍稍一松,小小的酒杯忽然在石桌上旋转了起来,她笑着说:“你躲在兰花丛中不觉得浑身发痒吗,出来吧,那里的蚊子特别多。”   当酒杯停下旋转而静止的那一刻,五丈开外的一处锦簇花丛忽然从中间分开,一道靛青色的虚影似乎与空气融合在一起。沐浴温暖阳光下的刹那,一股浑厚的冷气也在悄然绽放,蔓延在整个繁花的世界中,无处不在。   百里晴迁觉得那条身影像是一道流光,附带着耀眼与飘渺的趋势划过她如静水般的眸,一丝清凉的风吹起了她额前那缕沧桑而雪白的发丝,面前却静静立着一个满身都是冷霜气息的男子。   他的表情很冷漠,轮廓是那种线条棱角都非常刚硬的类型,用俗话说就是阳刚内敛的纯男人。百里晴迁在心中叹服,模糊的记忆忽然在脑海中闪烁了一下,让她想起了皇宫的某个夜晚,那个夜晚的星辰太闪亮了,当她喝下那杯酒后,迷迷糊糊间,好像见过这个男人。   一定是见过他,那么此人的身份与来意,她好像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可百里晴迁似乎不愿意率先开口,只是把玩着面前的酒杯,将男子晾在一旁。   男子也不在意,而是用他那双冷漠的眼睛四下观察了一阵:“我曾想,武林盟主住的地方一定会戒备森严,可等我轻松自如的走进来时,才发现一切都颠覆了我的想象。堂堂天一阁,居然半个守卫都没有,这应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百里晴迁却笑了:“你知道最严密的防守是什么吗?”   男子斜眼瞥着她,用浑厚而迷人声音回答:“在成千上万的禁军维护中,才是最稳妥而又安全的领域。”   百里晴迁平淡着神色抬眸盯着他:“你说的那是皇帝,你用保护皇帝那一套来衡量武林盟主,是否小瞧了他?告诉你,这里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把守,而你的到来,也并非悄声无息。若不是洞悉你的来意,你以为就凭你的轻功与内息,可以躲得过他的剑吗?”   男子身躯一震,不错,他躲在花丛里的时候,是感觉有一股幽冷的气息锁定了他,可那只是一瞬间而已。之后那股冷厉的气息便消失无踪,他知道,这并非错觉。他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你如何洞悉我的来意?我那时根本没有现身。”   百里晴迁眯眼轻嗅了一下徘徊在空气里的那股熟悉的气味:“因为你身上的气息,是那片桃花林中独有的一片清润之香。”   男子赞叹一声,手一晃,一枚闪烁紫光的精美凤形玉佩出现在掌中,将它递到女子面前,语速平缓:“你不但医术高超,还拥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青衣甘拜下风。不错,我奉公主之命,将这枚玉佩交给你。”   百里晴迁静静地盯着玉佩,似通过那淡紫而内在隐隐流动的水波纹看到了另一片幽静的世界,以及,那世界里的清丽佳人。悠久的思绪就像缠绵悱恻的余音,紧紧地缠绕着她的思绪,她的心。柳长歌,我以为我们不会再相见了,可你在下决定的那一刻,是否已经看清自己的心了呢?   百里晴迁觉得这场无形而又缠绵的拉锯战将会在时间的流逝下画上句号,却没想到那场朦胧的情感与思念会在一个适当的借口里土崩瓦解。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月,她用三个月的时间看清一件事,琢磨一个人,洞悉一段感情。或许,有人也跟她一样呢。这也许就是风逐云口中说的,琴箫合奏,思想共鸣吧。   在青衣以为她根本不会接这枚玉佩时,百里晴迁却用一种轻柔的动作拿起了玉佩,抚摸了半晌:“京城到底出什么事了,竟让长歌不惜用这块玉作信物,就是怕我不答应是吗?”   为了简单的概括所有事情,青衣只说了四个字:“食物中毒。”   百里晴迁深吸口气,看来济世堂来天一阁并不是没有原因,有可能是冲着这件事来的。如果是单纯的食物中毒,长歌根本不会如此重视,这必然是牵扯到皇朝,她才会迫不及待!   “千里马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走。”风逐云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凉亭外,就连青衣都没有察觉他来时的气息,还是说,他们说话太专注根本没注意风逐云的到来,用青衣的话说,这是一件危险的事。   风逐云神色庄重的看着百里晴迁:“济世堂的来意与你回京的理由是一样的,这是一场无休止的追逐战。宁波不会允许有人的医术比他高,这一点从他挑战单阳子就可以看出,他迟早会找上你。”   “难道宁波亲自来了?”百里晴迁眯眼问。   风逐云瞟了青衣一眼,又将意味深长的目光移回晴迁的脸上:“你认为他会亲自来吗,这只是拉锯战的开始。”   百里晴迁起身对他施礼:“多谢盟主数月里的好酒招待,晴迁告辞了。”   风逐云浅淡一笑:“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情,如果忘记,下次就不给你喝好酒了。”   百里晴迁哑然一笑,却看到青衣那张冷的可以的脸,恐怕她再多留一会,这里肯定会变成一场无硝烟的战场!   这个青衣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莫从寒,只不过莫从寒的冷酷已经在他那颗早已被温柔填满的心上悄然改变,他的冷漠就像浪涛逝去的江水一样去而不返。而这个青衣,就算没有步莫从寒的后尘,恐怕也难以在这万丈红尘的诱惑中脱颖而出。   夕阳在匆匆的脚步中隐没在山间的湖水里,清澈的湖中,倒映着最后一抹晚霞之光,闪闪亮亮的,在一双清澈迷人的眼眸里,绽放了一点一滴的孤独神采。   少年姿态随意的倚在船帆下,清眸中洋洋洒洒的呈现着那些连绵不绝而又满赋诗意的山川与凌岳,眼中是一片青葱深绿的优雅色泽,此刻的心与身竟有种淡然的静逸感!   甲板上放置着一套精致茶具,一个清秀的少女低着眉眼在一旁煮着茶,挽起的衣袖露出了纤细的手臂,细长干净的手此刻正流连在温雅的茶具之间。   少女将煮好的茶叶倒在容器里,在经过滤后筛出清澈香美的茶水,并用双手端着茶杯递到少年的面前,神态恭敬:“公子,请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少年细嫩的脸颊上浮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依旧用那双清澈的眸眺望着伟岸的山川,漫不经意的问:“冬儿,我们离开京城多久了?”   冬儿低眉顺目的应答:“已经三天了。”   “三天…”一声委婉的叹息从少年的唇中溢出,举起杯轻轻的饮着茶,叹息道:“时间过的很快,我当初的决定还是考虑欠佳了。不过,这应该也是天意。”   三天前她让青衣务必将百里晴迁接回京城,为的就是解决食物中毒事件。可就在青衣离去的当晚,父皇传她到龙隐宫。   在见到白发苍苍的父皇时,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滚烫而忧伤的泪。曾经气宇轩昂威武不凡的父皇,如今竟被失去挚爱的痛苦折磨的像是苍老了二十岁。他才不到四十,看起来却像是垂垂的老者。   她痛不欲生的表情更加刺痛了父皇的心,父皇深深的叹了口气,用疲惫的声音对她说:“你去一趟苏州吧,食物中毒这件事情闹的京城鸡犬不宁,而且几大州县都已经受到了波及,唯有苏州依旧完好如初。你亲自去查查。”   她看着苍颜白发神态虚弱的父皇,担忧的问:“并非长歌不想查清事情真相,可您的身体…”   父皇打断她的话,神情忧伤的说:“我早已行将就木,死也就死了,我早就想去陪你母后了!只是年轻还欠缺磨练的太子,我怕他难以担当这江山。长歌,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何时,你与太子之间,千万不能有隔阂。因为你的行为与思想,会直接影响他。而在你离开苏州期间,我会亲自监督太子处理朝政。”   她垂下眼帘,父皇态度极为坚决,看来她不得不走一趟了。可是,青衣已经在去往天一阁的路上了,如何让一切扭转乾坤?也要让百里晴迁知道三天之后,她本人会出现在苏州地界呢?   一声清醒的叹息飘荡在安稳的旅途中,柳长歌感叹这是天意的同时,淡漠的眼神也一直在凝视手中的茶杯,以及这套看起来很奢华的茶具。   这套是母后曾经用过的茶具,除了那架古琴之外,母后唯一珍惜的就是这套茶具了。曾经父皇用过这套茶具喝过茶,是母后亲自泡给父皇喝的。当时她年纪还小,只是隐约记得母后泡茶时的表情,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柔和。   不得不承认,父皇是幸福的,可是越感受过多的幸福,等失去的时候,就越会承受不住悲伤的逆袭。她明白父皇心中的苦,可是,她却更想弄清楚那架琴的由来。因为她的身世之谜,还没有完整的画上句号。   柳长歌的眼里划过一丝隐晦之光,滴血认亲!她根本就不相信,也许是百里晴迁骗了她。原本很好的心情忽然像是阴雨天一样阴沉不定了,就连喝茶的动作也失去了洒脱的韵味,变得有些僵硬。   冬儿将一切看在眼里,公主每次露出这种神情她都清楚的明白,公主是想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过早离开人世,留下公主一个人真的很孤单,她要如何安慰才能化解公主的悲伤呢?   柳长歌沉浸在思绪中,感觉一双手轻轻揉按着她的双肩,耳边听见冬儿温柔轻缓的声音:“在这秀丽的山川中徘徊,公主可不能让其他不愉快的事情扰了您的雅兴。过了这个湖就到苏州了,奴婢知道苏州有很多好玩的,比如每年锦绣坊都会举办一次刺绣大赛。还有许多及冠的男女若要成婚,必须要按规矩将名额报到官府,知府大人会集合三十对新人,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一起成亲,场面会很轰动震撼。”   柳长歌听来有趣,诧异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冬儿亲密的贴了过去,附在公主的耳边解释道:“因为奴婢的老家就在苏州,所以我会知道当地的习俗。”   柳长歌了然点头,抿唇微笑:“看来我这次带你来是个正确的选择,对了,你说的那个三十对新人一起成亲这件事,的确很隆重也很热闹,我都忍不住要去凑热闹了。”   冬儿噗嗤一乐,连忙掩嘴故作惊讶:“若要凑热闹,您可要扮成新娘子的呢,难道公主急于找郎君吗?”   柳长歌一怔,好气又好笑的掐了一下她的脸,“小丫头想太多了吧,我看要急着出嫁的是你!”   冬儿委屈的揉着脸,眼里全是笑意,只要公主能摆脱悲伤的心情,她便是使出浑身解数转移话题也在所不惜,甚至被公主误以为她着急要出嫁,她其实真的不着急!   说起苏州每年一次的成亲规模,那才真叫辉煌隆重。当地的富商不在少数,出了京城这档子事,更导致许多富户商贾携带巨额资产跑到苏州定居,一下子多出许多富商的苏州,更是在华贵的上头增加了一个锦上添花的光环。   知府霍修平正在庭院中逗着他的蛐蛐,两个衙役一直从清晨开始就像是木桩子一样站在他身后,炙热的午阳像个火炉一样烘烤着他们的身体,额头上的汗珠颤抖的翻滚顺着脸颊掉落!   安静庭院里的一处庞大碧绿而且看起来很清凉的草地上,一个身穿锦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撅着屁股满脸趣味的趴在地上,双眼瞪大目光如炬的盯着草地上那两只特大号的黑蛐蛐。   两只蛐蛐的触角先是互相触碰了一下,接着便开始新一轮的交锋。两个衙役热汗滋滋,根本不敢挪动半分,痛不欲生的继续保持着木头桩子一样的姿势,两人对视的眼里全是无奈。每次他们要汇报大事的时候,老爷总是会提前斗一会蛐蛐,这是老爷唯一的乐趣,没办法,等吧!   庭院里一直徘徊着蛐蛐鸣叫的声音,就在它们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一只蛐蛐的触角被另一只蛐蛐咬断,瞬间,那凶狠的程度立时在男子的眼中放大了无数倍,他惊喜的瞪大眼尖叫:“哎呦!我的小宝贝儿啊!快点咬它的腿,咬他的腿!”   两个衙役苦着脸实在热的晕头转向,顶着那么大的太阳,不中暑算他们命大!老爷还一直叫着咬腿咬腿的,他们的腿居然下意识的哆嗦起来。   “哎呦喂!老爷!”两个衙役满脸都是虚弱的汗水,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扑通跪了下来。这一跪不要紧,竟将两个蛐蛐吓跑了。   霍修平瞪大眼睛嘶叫一声:“别让它们跑了!快!”   两个衙役立刻胆战心惊的去抓蛐蛐,可是那么小的小不点,哪能一把抓住?筋疲力尽而又头晕目眩的他们硬挺着疲惫的身体钻过一个草丛又窜到另一头,慌忙的寻找着。   霍修平顶着暴晒的日头,尖长的脸孔上全是汗水,只是他皮肤却像女人一般细腻白皙,根本不怕晒黑,可他好像也有点中暑的征兆了。头晕目眩之时,他狭长的眸子里却看到了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来回重叠。   顾菲菲今日打扮的格外端庄,一身粉红色的衣裙衬托着她清美秀雅的高挑身姿,乌发用一根精致的玉簪轻轻挽住,部分发丝如瀑一样散下来,秀丽的脸颊光泽闪耀,眼珠咕噜咕噜一转,更显一种灵动玩味的神采。   她之所以会来府衙,是因为再过两天就是苏州每年一度的集体成亲仪式,她提前一天来找修平,就是要为她的好姐妹若烟登记一门亲事,她要与若烟一起成亲,那场面一定非常有意义!   她来到霍修平的面前,曼妙的身姿挡住了阳光的照射,目光诧异的盯着他满脸汗水一副呆愣的模样,她来时候听到了那两个衙役鸡飞狗跳的动静,肯定是那两只蛐蛐又跑丢了。这个修平还能不能干点大事了?成天就只知道斗蛐蛐,一点成就也没有,气死她得了!   顾菲菲像是懒猫一样半眯着眼睛,双手从背后伸出,竟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套锣鼓,咣当一声震响像是寺院里庄严的钟声也像是惊雷般震撼了霍修平的耳朵,一并惊吓了他一颗易碎的玻璃心。   “我的宝贝儿!”霍修平痛苦的捂着耳朵,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可他仍然惦记他那两只消失无踪的蛐蛐,“青大青二,你们找到了没有!”   草丛里一左一右同时钻出两张苦哈哈的脸,两人异口同声:“回老爷,还没呢!”   霍修平刚要发火,耳朵就被一只手给狠狠揪住,他疼得呲牙咧嘴,“菲菲,慢点!慢点!耳朵要掉了!”   顾菲菲一手叉腰,一手揪着他的耳朵,把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回了大堂,直接甩在地上,瞪眼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心上!再过两天就成亲了,你还有心情陪你的蛐蛐,你信不信我把它们变成烤蛐蛐!”   霍修平捂着发疼的耳朵,满脸哀怨的气冲冲吼:“不是说三天内不能相见的吗?你怎么冒冒失失的跑来了?这里是府衙!你还当着衙役的面对我动手动脚,你想过我感受了吗?我是他们的老爷!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还叫我怎么混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你想要面子是吗?那你就挺起胸膛做人!别整天只会玩蛐蛐。要不是看在跟你青梅竹马的面子上,我会拧断你的耳朵。”顾菲菲面带娇笑的捏了捏手,斜眼盯着颤抖不已满脸惧怕的霍修平。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始终不明白情侣之间的地位,到底是谁高谁低。   霍修平心慌气短的咽了口吐沫,一边擦汗一边苦着脸,突然想起那两个衙役,他立刻叫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回来,先别找蛐蛐了!”   两个衙役立刻风一般的出现在大堂门口,同时将惧怕的眼神瞥向了背对着他们站着的顾菲菲,这身窈窕婀娜的身段却蕴含着无比庞大的震慑力。   其实像今天这种阵仗还是小场面呢,要是放在以往,顾菲菲是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老爷的,可能是因为最近要成亲的原因,对老爷手下留情了点。司空见惯的他们可以全程面无表情的目睹着,但事后却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霍修平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轻咳一声,正色地说:“你们不是有要事禀告我吗,就在这说吧。”   顾菲菲挑起眉,毫不客气的坐在客座上,刚要翘起二郎腿却又收了回来,当着衙役的面,这个姿势应该是不妥。她从怀中掏出手绢,双手放在并拢的腿上,坐姿极为端正。   潜意识里,她还是很在乎霍修平的面子,也更加在意自己的面子,因为再过两天,她普通人的身份就要变成知府夫人的身份了,于是就必须坐有坐相。   霍修平自动将她这般装腔作势的姿态忽略,无语的翻白眼,不是端正的人就非要装成端正的样子,其实他根本不能说出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话来比喻顾菲菲。否则,他可怜红肿的耳朵又要遭殃了!   青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是京城传来的消息,老爷看了信就知道了。”   霍修平接过信展开,忽然吃惊的瞪大眼:“公主要来苏州!而且这封信是当天送出来的,从京城到苏州最快三天时间。难不成公主殿下已经到苏州地界了?”   顾菲菲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茶杯摔地上,抬头不可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公主为什么要来苏州?难道是因为京城那件诡异的食物中毒案?她是来苏州调查的?”   霍修平捏着信纸脸色沉着的在堂中踱步思虑,忽然转身指着衙役,严谨的吩咐:“立刻给我召集下挂的所有县令,叫他们务必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南门,迎接公主!谁要是晚了半步,我要他好看。”   青大青二连忙按照吩咐跑了出去,公主殿下来到苏州地界,甭管是因为什么,苏州肯定会因此扬名立万了。听说皇帝十分宠爱这位长公主,他们可千万不能怠慢了!   顾菲菲凝眉思虑了片刻,走到霍修平身旁一把抢过了信笺,看了半晌,无语的翻白眼,挥着信瞪眼朝霍修平吼:“你能不能用你那双像狐狸一样的奸猾眼睛好好看看这封信,信中这几个大字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公主是微服私访,你大张旗鼓的弄出群臣朝拜的阵势是想要作死吗?懂不懂微服的含义?公主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你搞那么大场面是想要龙颜震怒吗?是吗?是吗!”   霍修平痛苦的捂着耳朵,终于爆发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命人撤回来还不行吗?你吼什么吼啊,河东狮!”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顾菲菲青黑着秀脸,半眯着危险的眼神盯着他。   霍修平深吸一口气,连忙自打嘴巴,赔笑着说:“是我说错了,你不是河东狮,你是秀外慧中,贤良端庄,的夫人。好不好?”   顾菲菲双臂环胸,骄傲的仰着头:“这还差不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公主的来意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冲着苏州来的。我表舅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京城以及三大州县此刻都跟闹饥荒差不多,我之前还纳闷呢,为何苏州一下子多出了那么多富户,敢情是逃难逃过来的!”霍修平双臂环胸,手指摩擦着光洁的下巴,眼珠子叽噜咕噜的转着。两人这个举止动作十分相像,怪不得能成为情侣。   顾菲菲趁着这个时机转身来到案边,看着文书上头的新人登记名册,她执笔在空闲处写下别雀山庄杨若烟的名字,刚要写上她配偶的名字,斜面却伸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便听霍修平用淡淡的语气在耳边说:“若烟根本不喜欢他,如果你执意写上他的名字,就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你要想清楚,那可是你的好姐妹,不是我的。”   霍修平放开了她的手,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也在等待她的决定。这一笔下去,可就记录在案了。杨若烟一生能否幸福,就在于这一笔。   顾菲菲握笔的手僵固在空中,其实她能出现在这,完全是因为杨老爷想要促成这门亲事,杨家不仅仅是苏州最大的商贾,甚至在京城中也有杨家的产业。其富贵程度在十年前就已经位居富豪榜首,到现在为止依旧是富甲天下的名门望族。   在名门中可谓是含着金汤勺出身的大家闺秀杨若烟,也就是她的好姐妹,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了。杨老爷心急之下没有经过女儿的同意硬是给配了一门亲事,男方家是富贵程度仅次于杨家的苏家,苏家最有名的产业之一就是开遍天下的锦绣坊。   两家如果联姻,最有利发展的就是苏家,所以苏家也是极力想攀上这门亲事。更可谓是富富联手,垄断天下所有产业经营权,也能联手打败其他富商,稳居巅峰。   顾菲菲在心里叹息,苦命的若烟就算不同意又能怎样?父母之命不可违。况且,她也见过那苏锦,长的倒也一表人才。若配若烟那种天仙极的女子他肯定是要自惭形秽了,但人家有钱啊!杨老爷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极力撮合两人,杨家已经是天下第一富了,除了仅次于他们的苏家,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杨成风知道她与若烟关系要好,也知道她未婚夫婿是苏州知府,所以才找她务必办成这件事。当她看到杨老爷那张保养的十分年轻的脸,心中骇然感叹,有钱就是好啊!四十岁的年龄本该拥有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孔,他却愣是在上好保养品的护理下如同三十岁的英俊青年。   万贯家财不是摆出来观赏的,杨成风在保养身体上可是下了血本。比如每天他都要用上等海珍珠研成粉末敷脸,如抗污染海藻类的植物精华,以及美白的洋甘菊熬水熏脸,早中晚各一次。再就是每天煮一大碗海参汤以及药膳来调养身体,所以他能在四十岁的时候还拥有三十岁的活力与精力。   那可是从深海里捞出来的珍珠啊!在市场上每颗都能卖出天价。如此昂贵与奢华的东西居然被研成珍珠粉每天敷脸,此等暴殄天物的行为也只有杨成风才能干的出来。   将顾菲菲羡慕嫉妒的神情看在眼里,霍修平险些被气出内伤,刚要打断她不找边际的思绪,门外忽然跑进一个头戴青帽的家丁,神色慌张:“知府大人不好了!我们,我们小姐中毒昏迷了!”   啪!笔掉在纸上。   顾菲菲连忙拉着霍修平火急火燎的跑出门,边跑边问:“若烟怎么会中毒昏迷呢?一定是我的错觉!你说是不是错觉啊修平?”   霍修平险些没翻白眼,被她拉着都快变成飞毛腿了,就感觉两股疾风像是利刃一样擦过脸庞,他呲着牙喊了一声:“你慢点!这不是错觉!”   一条巨长而华丽无比的廊上,闪烁着珠光宝气的亮眼色泽,细看那华贵的木质上全都缠绕着一条条珍贵玉链,像是吞云吐雾的游龙一样盘踞而上,只不过吞的不是云雾而是奢华的贵气!   而那座巍峨的假山更是虚光幻彩,那是翡翠玉和琥珀石的颜色。璀璨光晕映入池中更是一片夺目的金光,那是金银财宝的线条,而庄中的每个角落都镶嵌着光耀的银钱。   这就是最为著名的天下第一富豪山庄“别雀山庄”。别雀山庄的主人是天下第一首富杨成风,因为他平时喜欢在观赏景色之时一并阅览自己雄厚的家财,于是便有了这等恢宏气派而别具一格的财宝山庄。   可此时此刻,他正焦急的在长廊上来回踱步,英俊脸庞上那两条经过特别修饰的眉,就像水墨画里的青山一样孤立傲气。比女人还细腻白皙的脸孔根本没有岁月抚摸的痕迹,这与他每天不间断的保养有莫大的关系。   眉心因过度凝皱而出现了一条小皱纹,可这不是最重要的,他此刻最焦急的是他的宝贝女儿!   门开了,管家杨友神色慌忙的来到杨成风面前:“老爷,小姐中毒已深,几个郎中全都束手无策了!”   “废物!”杨成风怒骂一声,沉冷地盯着他:“再去给我找,这次我要有真本事的名医,听懂没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金山银山,我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杨友擦掉额头上的汗,急忙道:“老爷,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而是小姐中的毒,有可能会危及生命啊!”   杨成风瞪了他一眼,神色冷如冰川上的霜:“那你说怎么办?若救不了若烟,我会要你陪葬。”   “老爷!”杨友瞪大眼险些没昏过去。   面对杨成风赤裸裸的威逼,杨友静下心来想了想,也只能将自己知晓的和盘托出:“我听说江湖上有一名神医,名叫单阳子,如果能够请到他,小姐就有救了。”   杨成风勉强压下焦急与恐慌,神色烦躁地说:“那你还不快去写告示,贴满整个苏州城。知府那边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去一趟府衙,有官府的配合,事情应该会很顺利。就是不知道天下有没有这个巧合与机遇,若烟的命运就在此一举了。”   “我这就去办。”杨友急急忙忙的跑了门,直奔府衙。   一匹白马在宽阔的道路上急速奔腾,雄壮的体魄与勃发肌肉在剧烈运动下展现一种英挺傲人的风采。路遥知马力,此上等千里马的脚程在关键时刻一览无余的展现了出来。   白衣被凌风吹的呼呼作响,夕阳的光辉投射在她的脸上,昏黄的光耀像是淡色的薄纱一样,将她眉间的淡雅风情悄然覆盖,只剩下一抹朦胧而又回味绵长的醉意。   百里晴迁举起酒囊喝了口酒,辛辣的滋味袭上心头,她望着远方那座云山雾绕里的庞大轮廓,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骑着千里马不眠不休的赶了两天路,终于到达与京城接壤的阳关镇,天黑之前寻个地方住一宿,明日就能到达京城了。   入了村镇,百里晴迁牵着马一边走着一边环顾四周,了无人烟而又荒凉的场景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发现不远处有一家很简陋的客栈,她牵着马走了过去。   店小二半眯着空洞的眼神盯着门外隐约走来的模糊身影,他实在太困了,在打哈欠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进来了,她的马竟自顾自的走去马棚。那是匹雪白的骏马,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丁点赘肉,单看它矫健的四肢就知道跑起来肯定如疾风一样迅速。   他忽然想到前几日那两个年轻人,以及那两匹冷峻的千里马,他的马棚可谓是在三匹宝马的光临下,金碧辉煌了起来!   “发愣的小二哥,你的顾客来了,不招呼一下吗?”百里晴迁双臂环胸的靠在门口,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屋内的坏境,虽然简陋了些,可她还是发现了角落中有一张极为干净的桌子。   不等店小二开口,百里晴迁已经向那张特别干净的桌子走了过去,坐下的时候,门口传来马的嘶叫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店小二连忙捂住耳朵,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百里晴迁挑眉望去,灰暗的暮色光晕投射着地面,那个人的影子在光的呈现下逐渐拉长,一双质料华贵的白靴映入眼帘,她不动声色的饮酒,就好似没有注意门外的情景一般,悠闲如斯。   啪啪啪!三击掌。   “闻名江湖的第一神医,果真名不虚传。”   一个身穿素雅长衫的青年缓慢的走进客栈,那双仿佛可以将人的灵魂吸入进去的桃花眼里徘徊着儒雅的笑意。他的气息像个慵懒而又高贵的猫一样,明明很普通的素雅着装,却硬是将他骨子里那股雍容的气息随意泄露了出来。   百里晴迁举着酒囊,刚要往嘴里送一口酒,却听到那人清脆的言语,她淡淡一笑:“一路跟踪,你终于是回到了原点,倒不如一直在这里等我。”   店小二哑然盯着她,诧异问:“你怎么知道她曾经来过?”   百里晴迁半眯着眸子,笑声里夹杂着轻飘飘的嘲讽:“京城因食物中毒事件变成了一座空城,距离京城最近的阳关镇岂能不受到波及。其实两天之前你就打算放弃这里自谋出路,可是你却遇到了一位贵人。他将这家简陋不堪的客栈买下来,只为了等待一个人。”   店小二心中一惊,这女子说的一番话就好像是她亲眼见过一样,可是,她并没有亲眼所见,却猜对了!   青年踱了两步,忽然转头盯着百里晴迁,目光略微隐晦:“不错,我是在等你。可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会没事。”   百里晴迁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囊,没有酒时的心情是不美妙的,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居然在她面前装深沉,真是无聊透顶,她只好站起来说:“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玩捉迷藏,其实你要想跟我较量,大可以当面挑战我。你以为把毒下在桌椅上就算是无言的宣战吗?我告诉你,我百里晴迁最看不起的就是背地里耍手段的人。因为这种人就算医术再高,也不配和我较量。”   青年沉下眸子,忽然身形一动,店小二只感觉眼前有无数个虚影在空中平移。当青年来到百里晴迁面前时,百里晴迁微微挑了一下眉,身形同样平移,却比青年的速度快了一步。   此时百里晴迁已经冲出了客栈,斜面却袭来一道冷厉的掌风,眉峰稍稍有一丝凝重,因为那掌风里不但有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更藏着令人瞬间窒息的毒粉。   想不到济世堂的人居然如此卑鄙,去天一阁扑了个空竟在半路上劫杀她,哼,当她百里晴迁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吗?   当那些掺杂在掌气中的素粉遍布天空也将她死死包围时,百里晴迁足尖一点空气,身姿迎风而上,如墨般乌黑而柔顺的发丝在身姿旋转之时以一种洒脱的方式飘散开来。   纤细的手指轻飘飘的抚过腰间,迅速脱下的外衫,轻盈一卷,将毒粉全部收入其中。那抹凌厉的掌风瞬间而至,就像冰封下的寒冷霜气一般刺痛着她的脸颊。   百里晴迁倒退在风中,一扬衫,那些毒粉经过内力的催化已经变成了凌厉的气体,将那摇摇欲坠的客栈轰然击塌。   百里晴迁身姿飞旋,与突如其来的灰衣人相对一掌,砰的一声。   当烟尘散尽之时,她已经披上了外衣,轻轻的将酒囊挂在腰上,却并没有转头,而是用一种鄙夷的语气笑着说:“你们济世堂是不是太会欺负人了,一个在里面下毒,一个在外面撒毒粉,当真是想要我的命。”   “可你并没有死。”青年眯眼望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从这场小决战里可以看出,百里晴迁的轻功确实很高超,不过,她的医术却更让自己不能小觑。   灰衣男子沉默的来到青年的身边,脸色不是很好,方才那一掌令他整条手臂都在隐隐作痛,而那个优雅的女人,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是她太会装还是她根本就没有被自己的掌力所震伤?   百里晴迁转身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说:“我不希望你们再跟着我,这是我对你们说的最后一句忠告。”   “百里晴迁,你凭什么这么嚣张?又凭什么在江湖上自称神医?你有何能耐以一人之力挑战济世堂?一个女子而已。”灰衣男子面带讥讽的盯着她,却没有留意他说最后那一句的时候,身旁的青年眉头紧凝了一下。   百里晴迁将若有所思的目光从青年身上收回,双臂环胸,表情玩味的看着男子:“我当是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你这句不经大脑而说出来的话,是会付出代价的。”   男子一怔,不明所以的想要问个究竟,却见百里晴迁忽然笑了一声,那薄唇边的弧度就像画中极其浓重的一笔,将举世的风情全都灌注在这抹笑容里,当笑声消失在耳边时,她本人也同样消失了。   男子沉着脸要追上去,却被青年冷脸阻止并警告:“以后管好自己的嘴,若再说错半句话,我会让你尝尝蚀骨粉的滋味。”   男子身体一哆嗦,差点被青年散发的冷气冻死,而这蚀骨粉三个字,却更让他心惊肉跳。   蚀骨粉恰如其名,中此毒者的骨头会在瞬间一根一根的碎裂,在夜半之时,碎裂的骨骼会在毒素的牵引下再行修复,期间会使中毒者陷入痛不欲生的境地。连着折磨七天,令其精神崩溃,若命大不死,身体也会因支离破碎而终身瘫痪。   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大胆的尝试这种痛苦,他还没活够呢!该死的百里晴迁,都是因为她,他才不经脑子的说出那番话来,须知,那可是触怒了大小姐的逆鳞!   无论气质或是扮相,大小姐都无懈可击。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百里晴迁会一眼看出大小姐的性别呢?就连在天一阁的时候,武林盟主都没有看出大小姐的真实身份!这个自称神医的臭女人,不但伤了他的经脉,反而在大小姐面前将了他一军,哼,别想他会罢手。   两人骑上汗血马,顺着一条路飞快奔驰。青年也就是济世堂主的女儿宁雨诗,此次追寻百里晴迁的目的,就是要挑战她的医术。   宁雨诗的唇边浮起一丝得逞的笑意,一丝金线缠绕手指,掌中的紫玉散发着盈盈光泽。百里晴迁,你虽有能耐解毒,却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此玉在手,就不信你不乖乖送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从清晨一直到正午,顾菲菲都没有闲着,她一派端庄的做派在脸上那抹搞笑的墨迹下彻底泡汤了。窗外那些略微刺眼的光线投射着面前的纸张,将那上面所画之人的轮廓一点一滴的镀上了华贵的金线。   顾菲菲执笔的手停顿半空,她努力的回想昨天在奔向别雀山庄的路上忽然相撞的那个少年,给她的印象就是,眼前瞬间蓬荜生辉。一身素雅白衫的他,给她的感觉是那样儒雅,那样的洒脱!少年的脸庞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却使那秀雅眉峰间的祥和感无限放摄。   顾菲菲沉浸在不可自拔的思绪里,这一执笔,那让人记忆犹新的少年人便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画卷上。随即她将恍惚的心神拉了回来,气馁的叹了一声,偏头盯着喝茶的杨友:“你的形容太模糊了,我只能画到这个程度,你过来看看吧。”   杨友连忙放下茶杯,来到顾菲菲身旁,正色的凝视这幅画。顾菲菲的画功是全苏州闻名的,因为她家是开书画行的,所以他才来求顾菲菲务必要将单阳子的模样画出来。   他年轻的时候混迹过江湖,在一次偶然曾目睹过神医单阳子救人的过程,只是那个时候,单阳子的年岁还特别小,如今已时过进迁,记忆模糊。只是顾菲菲画的这个少年人,虽然眉宇间有点单阳子的韵味,可是否太过年轻了呢?   顾菲菲瞥了他一眼,其实心里有点小心虚,如果要让她参照真人画一幅画,那她肯定手到擒来,但是让她只听描述而凭空想象着来画,那就有些难度了。   不过,幸好她心中有参照物,谁知道那劳什子神医到底什么模样啊,她只顺着心意画出个美人就行了,而且这美人还无比的养眼,应该可以交工了。   杨友觉得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连忙提笔在画卷边上写下寻访神医的字迹,再在落款写上一系列报酬数目,然后招来家丁:“将这张画贴到苏州东城门最大的告示牌上,知府大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必要时他会派衙役配合。一定要把眼睛放亮点,决不能出差错。”   家丁心领神会的接过画卷连忙跑出去办事了。   见家丁已经没影,顾菲菲疑惑的问杨友:“为何你会觉得神医一定会出现在苏州呢?倘若他不来,咱们岂非前功尽弃了?”   杨友低垂着目光:“其实这是我推测的,我觉得京城发生那件事很诡异,只有咱们苏州没有被中毒牵连。我想皇帝也肯定会重视这件事,弄不好已经派人来调查了。那么作为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神医,怎会错过这场精彩的戏码呢。既然要扬名立万,那单阳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单阳子不来,江湖上的其他名医也会争相涌来,小姐也就有希望了。”   说到若烟中毒,顾菲菲极其担忧,可是杨老爷不许任何人接近若烟,除非是名医。短时间内,上哪找名医去?不可能有人一种毒,名医就立马冒出来,再救治的过程中,再来个情投意合的戏码,那纯粹是言情书中才有的情节。   苏州地界极是繁华,不愧是商贾纵横之地。沿街的商铺都是用极好的木料建造并加以装饰。放眼一望,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京城,不,应该是比京城还要繁华。   京城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因为那是天子脚下,必须要有皇城的威严与隆重。而苏州就不一样了,苏州的繁华程度可以称得上是奢侈,不仅仅因为这里是富豪们的盘踞地,更因为接壤着皇朝,供应着皇宫所需的各类商品才脱颖而出。   苏州极有名的就是这条庞大的静德湖,午阳的璀璨光辉就像一泻千里的瀑布,尽情挥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巨大而洁净的拱桥上人流熙攘,却都在匆匆行色间忍不住的回头望着那个屹立在桥头上的少年人。   苏州也算是极昌盛的地界了,俊男美女不在少数,而让他们惊艳不是那少年的脸蛋如何绝色,而是因为少年身上那种特别典雅雍容的气韵!纵观全苏州的俊美公子哥,根本没有一个人可以与这少年比拼!   但是,少年只是个过客而已,纵然欣赏这气韵,却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惊艳之光划过眼底,就像风一样消失无踪,可有些人就不那么识时务了。   冬儿早就发现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那些女子投来倾慕视线也就罢了,可那些男子怎地也露出那般垂涎欲滴的神色,真是恶心透顶。   实在是忍不住了,冬儿皱眉噘嘴:“公子。”   “好啦,看几眼而已。你不觉得这里的景色很好吗?站在这座望云桥上,不但能全面领略整个苏州的风光,还可以清晰的望见千里外云雾飘渺的斑斓神画。”柳长歌唇角抿着云淡风轻的笑意,虽是与冬儿言谈,可她的目光却一直流连着远处的云山美景,与那座庞大而看起来极为奢华的建筑,心中骇然惊叹!   冬儿自知扰了公主的雅兴,便不再开口,而是顺着柳长歌的目光向那处金光闪闪的方向望去,霎时目瞪口呆。   柳长歌用扇子指着那座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金光的建筑,语气略有诧异:“那个地方就好像是一个金银珠宝堆成的山脉,书中记载的苏州最有名的几个景点却好像有所遗漏。那片区域我却是第一次见,就连皇宫御花园的美景都比不上那里。苏州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景致区域,可惜,我来这是办正事的,也只能放弃游历了。”   “公子…”冬儿轻轻拉了拉柳长歌的衣角,满脸的向往,那个建筑太迷人了,她好像去看看啊!   柳长歌无奈的摇头,轻飘飘的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冬儿的向往神情变成了惋惜,转头却见城门楼处人流涌动,就像在挤面团一样朝一个方向使劲挤,她诧异的喊:“公子快看!”   柳长歌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目力特别好的她就算站在距离城门很远的桥头上都能精准的看清那告示牌上的画像,白衣飘飘,清丽典雅,总觉得有些眼熟。   站在桥头目睹苏州的一切,她已经找到了府衙的位置,为了能够看清那幅画卷,也为了打消心中的疑惑,柳长歌拉着冬儿快步走向城门。   告示牌四周围满了百姓,都纷纷对这幅画卷指指点点,有人一眼认出这是出自西街“雪云轩”书画行顾家的手笔,这人物的每一笔神情勾勒,都如此的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卷里走出来一样。   柳长歌瞪大双眼,是谁把自己给画出来了?还光明正大的贴在告示牌上,展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简直太过分了!   冬儿早就想上去理论了,刚要行动却被柳长歌拦住,听她诧异的呢喃:“画上的人的确是我,可寻找的却不是我,而是神医单阳子。”   冬儿呼吸一窒,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神医单阳子乃是得道高人,岂能是如此年轻的模样?作画者本身就已经犯了大罪,她不能轻易扰了那个画画的人。当然,这应该也是公主的意愿。   柳长歌将真实想法压下去,总感觉四周冷飕飕的,一种不祥的预感徘徊左右,她急忙拉着冬儿离开这个是非是地,尽管那赏金太过诱人,可她的身份早已决定她不会对金钱产生观念,天下都是她家的,她还会在乎这莫名其妙的悬赏金额么?   就在两人要悄声无息的遁走时,一个头戴青帽的家丁忽然冲破人群横臂拦住了她们的脚步,并用急迫而惊喜的目光在柳长歌身上来回扫视,最后盯着她的脸,咧嘴笑道:“上天真是怜惜我们小姐,竟奇迹般的把神医送到了眼前。单阳子先生,请跟我们回去吧。”   柳长歌微微皱眉,身侧的冬儿连忙挡在她身前,秀美的脸颊布满了冻人的霜气,戒备的盯着那呲牙的家丁:“你们认错人了,我们公子不是单阳子。”   家丁不理会冬儿薄弱的言语,而是用他清明的眼神专注的临摹长歌的轮廓,然后笃定的三击掌,身后立刻出现一批衙役,他邪笑道:“既然神医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论身份的问题,那就请神医入府衙去喝杯茶吧。”   冬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那些面无表情的衙役们冲过来的时候,她忍着惧怕视死如归的迎上,却被柳长歌一把环住了腰。   她脑中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她居然被公主抱住了!柔软的触感紧贴着她的背,此刻她的脸滚烫无比,就像一朵美丽娇艳的玫瑰花一样,动人娇羞。   柳长歌根本无法抽空欣赏冬儿娇媚害羞的神情,因为她们已经被衙役们包围了,她镇定自若的说:“不用浪费力气了,我跟你们走。”   “公子!”冬儿轻呼一声。   “你忘了我们来这的目的了吗?不就是为了百姓吗。”柳长歌将她放开,微笑而和善的言语附加了另一层深意,如愿以偿的被家丁与衙役等人误会。神医嘛!自然要心系百姓生死安危,何错之有?   她正好要去府衙见知府呢,因为她知道,每个地方官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权威,知府自然不例外。府衙与酒楼可不一样,如果没有名帖是不会随意让进的,此刻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让她名正言顺的入府衙,她怎会放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霍修平此时正坐在内院的长廊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缸,眯着一只眼笑嘻嘻的盯着里面的两只蛐蛐,经过千辛万苦的努力,他终于是在草丛的角落里逮住了它们。哼哼,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儿!   青大一阵风似的来到他身边,轻声回禀:“老爷,咱们府衙来客人了。”   霍修平瞥了他一眼,讥讽的笑了一声:“能来府衙做客的除了作奸犯科的罪人,还能有谁啊。青大,你怎么也学会了那套调调?说吧,到底是犯了何种大罪?是毒杀了苏柳村的鸡?还是强奸了东吴村的猪?”   青大顺脸淌汗,看来老爷还是需要顾菲菲那样的女人来调教,不然他迟早会上树。犹豫着说:“是杨老爷悬赏的神医,已经被请到了府衙,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什么!”霍修平吃惊的尖叫一声,放下蛐蛐缸火速赶往正堂。杨成风可是位居富豪榜第一,为苏州各大工业做出不少贡献,他要找的人可千万怠慢不得,这些个衙役肯定是没给人家好态度,用手指头想都知道。   而正堂内,气氛有些诡异。   那位淡雅至极的少年正优雅的翘着二郎腿,仔细的品味手中端着的这杯碧螺春,清雅醇厚的味道令人回味绵长。薄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温暖而又祥和的神态与独特的气质融合,瞬间,蓬荜生辉的感觉再次袭来。   顾菲菲呆愣愣的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包括那漫不经心的饮茶姿态,简直是优雅爆了!没想到自己一幅画,倒真把这少年给找着了。她心跳如打鼓,这么清丽的少年人,为何早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呢?这马上就要成亲了,她甚至有了悔婚的念头。   如果霍修平知道她在一天之内移情别恋,恐怕会杀了她吧?可是这少年真的好漂亮啊!那皮肤就像女人一样柔滑细腻。只是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为何看上去会有种冷飕飕的感觉呢?   柳长歌依旧保持着举杯静饮的姿势,但她无法控制额头上一颗小汗珠在颤抖。那个穿着看起来极为端庄的女人却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不得不承认,那女人将花痴的功夫挥洒的淋漓尽致,让她极是讨厌。   冬儿安静的站在公主身侧,一张柔美动人的脸确实是柔美冻人!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转头盯着顾菲菲:“请问知府大人什么时候才会来?我们公子现在是有闲情在这里品茶,如果这份闲情没了,恐怕知府大人会担当不起他的失职与不敬。”   顾菲菲微微一笑,神色玩味的盯着冬儿:“小丫头还是安静点招人喜欢,你主子还没开口,你急个什么劲儿呀。”   “你!”冬儿的秀脸憋得通红。   柳长歌轻声一笑:“好了,咱们这一路游山玩水也累了,在这里休息片刻也不妨事。”   顾菲菲连忙赔笑,两人并排坐着,她自然能将身旁这位美人看的格外清晰,如此秀丽雅致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是少年眉眼间的祥和,竟让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柳长歌轻咳一声,却没有让顾菲菲的花痴态度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她轻描淡写的叹了一声,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忙传来,霍修平一身简便的儒衫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出现在门口,顶着一头被吹得凌乱的发来到柳长歌面前,打量了她半晌,微笑道:“神医大驾光临苏州府衙,倒真是让本官这里蓬荜生辉。”   柳长歌根本不想听他的陈腔滥调,手轻轻一挪,冬儿连忙接过茶杯。她抚了抚衫子站起来,正色的对霍修平说:“知府大人不必客道,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请你屏退闲杂人等。”   霍修平与顾菲菲同时一愣,衙役们也都纷纷吃惊,这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居然要与老爷单独相谈?简直岂有此理!不就是长的漂亮医术高超吗?还真摆起架子了。   青二冷笑一声:“这里是府衙,我们大人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你虽然是江湖神医,可在朝廷的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待柳长歌开口,冬儿却怒极反笑地回击:“一个没有品衔的衙役,公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   “嘿你个小妮子!”青二瞪眼便要教训她,却听霍修平一声怒喝:“退下!”   衙役们被这一声冷喝吓得魂飞魄散,连同青大青二一起面色不忿的退了下去。   霍修平给顾菲菲使了个眼色,顾菲菲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只是出了门后却没见那个外表柔弱内里嚣张的小丫头跟出来,不是单独对话吗?侍女不用退避?   堂中安静非常,霍修平再次打量这个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仙风道骨的神医,在她的身上,他居然看出一种无比奢华的贵气,那是由内而外散出来的气韵。   柳长歌若不经意的把玩着折扇,冬儿却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那是一片明黄色的小绸布,轻轻展开,首行用正楷撰写着两个字,圣旨。   霍修平瞬间张大嘴,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双腿不禁控制,颤颤巍巍的跪在柳长歌的面前。   夜幕降临,平静的江面被暮色的昏黄染上了浓重的暗淡光影,两道身影像是两道极光一样迅速划过了水面,扩散了一条条颤抖的波纹。   江中心有一条静逸的小船,一个身材壮硕的老汉叼着烟袋静坐在船边垂钓,他抬头望了一眼如同两道长虹般刹那间划过的身影,极迅雷闪电般的轨迹在暗淡空旷的天空中点缀着一股漠然的沉冷。   当那两道身影将要消失在天空尽头时,十几道光线忽然划过了老汉的眼底,细看之下竟是十三根细腻寸芒的光,在惨白的天空上牵扯着无限的愤怒与狠厉。   即将要消失的两道身影因此而腾飞天空,明明已经消失了踪迹,却又在那条小船之上凭空出现。老汉依旧事不关己的抽着烟,手中捏着鱼竿动也不动。   宁雨诗双臂环胸,身姿悬空的踏在空气中,不得不佩服百里晴迁的轻功,竟然舍弃千里马追寻至此,只为了拿回玉佩,好执着的心境啊!   百里晴迁姿态悠然的出现在半空,五指微动,十三根细腻的线条在她这个举动下凭空消失。她诧异地瞥了一眼那个不露声色的老汉,又将目光转到宁雨诗的脸上,神色冷漠:“把玉佩交出来。”   宁雨诗不为所动,手中紧紧攥着紫玉。   她身侧的灰衣男子万知明却不会甘于沉默,而是用他那双阴沉的眸子死死瞪着百里晴迁:“现在你还说我们追着你吗?你可以用江水照照你此刻的样子,那股子令人讨厌的优雅从容是否已经烟消云散了。”   百里晴迁忽然笑了,笑声里夹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她用讥讽的眼神望着他们:“你们是否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难道你们不明白,你们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吗?”   宁雨诗目光隐晦,懒散的姿态不复存在,举起手中紫玉:“追了这么久,我很佩服你的执着,也终于见识了你生死十三针的厉害。不过,好像没有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可在瞬间取人性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们没有正大光明的比拼过医术,我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肯定不会有结果。不如大家约定,谁先揪出下毒案的幕后之人,谁就赢,也要承认自己的医术不如对方高超。”   百里晴迁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无聊透顶的约定,我没空和你在这纠缠。”随即旋转身姿,纤长的身段妖娆的凌舞在江面上。   空气急速扭曲,一股柔和的风力迎面而来,万知明刚要防备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道狠狠击飞。   宁雨诗飞快倒退着,足靴轻盈地搅乱了江水。她紧皱眉头,这根本不是风力,而是浑厚的内气!凝成一团水粉色泽的迷雾瞬间将她包围,骇然之下感觉被一双冷厉的眸子盯住,危险悄然而至。   百里晴迁透过迷雾,玩味的看着宁雨诗慌张之下还要急迫掩饰的神情,她的目标是宁雨诗手中的玉佩,风力被她用内力及药粉催化,形成片刻的迷雾阵法。这个人不但难缠,更可恨,竟偷走长歌的玉佩作为要挟,此种行径视为不耻。   济世堂的面子她不需要给,百里晴迁轻飘飘的伸出手,想要夺回玉佩,却见宁雨诗仰天大叫一声,周身鼓起一层用淡色粉末凝聚而成的气波。   百里晴迁吃惊之下自然辨别出了那股气波里流窜的元素,竟是蚀骨粉的味道!没想到宁雨诗竟然随身携带蚀骨粉这种极其阴邪的药物,此刻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一样,因为蚀骨粉最喜欢的就是掺入酒中,其药效便会剧增。   百里晴迁刚喝过酒,满身酒气的她根本无法摆脱蚀骨粉的纠缠,看着那些被内气推动的粉末如卷浪一般袭来,她平生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态,眼底划过细微的惊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此时,却听船上的老汉轻呼一声:“好大的鱼啊!”   百里晴迁与宁雨诗同时一怔,随着鱼竿的拉起,那条大鱼立时腾空飞起,咬着鱼竿有着鱼跃龙门的趋势。挣扎四溅的水花像是细密小雨,却又像奔腾的利箭,轻飘飘又如同刺骨钉般抨击而来。   百里晴迁眸光一亮,这水花来得好!身姿在宁雨诗惊诧的目光下迎了上去。白衣已经浸透,而通过内力击散过来的蚀骨粉却是冲着她周身几处大穴而来,遇水花瞬间凝成固体,噼啪地落在江中。   百里晴迁没有想到这个老汉钓上的鱼会帮她解了围!那些零散的水花并不是随意击散,而是有条不紊的冲着她的穴道而来,她到底要感谢那条鱼?还是要感谢这个莫测高深的老汉呢?   宁雨诗桃花眼一眯,翻身落到了船上,皱眉盯着收杆的老汉,目光隐着探究之意,那条破坏了她好事的鱼,此刻正在鱼篓里活蹦乱跳。   百里晴迁落到船舱另一头,表情淡漠地望着这一幕,蚀骨粉已经被化掉,此刻她有了防备,宁雨诗便无法得逞。令她好奇的却是这个老汉,居然全程淡定自若的目睹了这场争锋,且在关键时刻露了这么一手,这老汉不简单。   宁雨诗凝视着老汉的一举一动,忽地眉峰一凝,伸手便向他肩头抓去,老汉正巧转身抓鱼,轻而易举的避了过去。宁雨诗深吸一口气,依旧不死心地对他击出一掌,而百里晴迁却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并未出手。因为她知道,老汉肯定不会因此而丧命,反而会…   砰!平静的江面被这一掌击的浪花翻涌,几条死鱼被反击到甲板上,明明那一掌对准了老汉的背,却忽然剑走偏锋地击入水中。老汉动了动眉,终于拿下了嘴上叼着烟袋,表情平淡的看了宁雨诗一眼,笑道:“小女子出手如此狠厉,你苦苦隐忍的煞气终是前功尽弃。为了争夺一份名誉,是否太不值得了?”   宁雨诗双拳攥紧,似是在努力平息着什么,她没有在乎老汉的话语,而是冷冷地看着百里晴迁:“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拿回玉佩,就与我定下约定。”   百里晴迁这次没有拒绝,而是心情很好的抚摸着酒囊,“好啊,虽然我很讨厌你,不过今日有高人在场,我不会与你动手了。此番出手我能够从中看出,你武学与医理的深度,想必在济世堂也是举足轻重。既然你代表济世堂对我下战书,那我百里晴迁接受又何妨。”   宁雨诗拍手,满意的笑了:“好,你如果早是这个态度,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既然要决战,那就要有个期限。现在唯一还完好无损的地方就只有苏州城,可也难保不会步京城的后尘。如果你能在下个月初九之前,保证苏州城依旧繁华,无一人因中毒而死。且要让京城恢复往日的繁华昌盛。这个自然有点难度,不过我相信你会迎难而上的,没有难度怎么能叫实力比拼。如果你做到了,我就承认你的医术比济世堂高明,还你玉佩。并代表济世堂在江湖中,封你为医圣。”   百里晴迁挑眉一笑,语气隐含嘲讽:“我若在乎那些虚名,就不会等着有人登门挑战的这一天。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想要德高望重的权威,却只能通过不断地挑战来扩充自己在江湖上的位置。如此得来的,只是虚荣而已。”   宁雨诗当然清楚百里晴迁说的某些人指的是谁,因早些年父亲曾挑战单阳子而轰动武林,所以才会有如今的济世堂。不得不说,父亲当年的确有借势扬名的嫌疑,可他与单阳子那场决战却是平局,这说明他有这个实力站稳江湖,济世堂能够顺利组建到如今的辉煌,都是父亲用心血铸造的。   百里晴迁一句话既抹杀了父亲的意愿与能力,又将此转化为虚无缥缈的荣誉,着实让她怒气横生。可是,此地确实有高人在场,她不会再自讨苦吃,而是平静地对百里晴迁说:“虚不虚荣的问题只凭借能力而决定,在你决定接受挑战的这一刻,难道不是在变相地证实你这一套虚无缥缈的荣誉论吗!说多都是废话,玉佩我会好好替你保管。下月初九,自见分晓。”   宁雨诗最后一抹笑凝固在唇边,身姿如轻燕一般,踏水无痕,消失在茫茫江水的尽头。   百里晴迁沉思了半晌,忽然正色的凝视着老汉,平淡地笑了一声:“多谢先生相救。”   老汉轻声一笑,刚毅而突出的棱角虽印刻着岁月的沧桑,可他的眼眸却如同崭亮的星辰般,里面闪动着神秘而又睿智的光泽:“姑娘的医术境界已经很高了,若老朽不出手,你也会化险为夷的。”   百里晴迁淡然一笑:“您为何出此一言呢?”   “因为你是神医啊。”老汉哈哈大笑,轻轻一挥烟袋,鱼篓里那条鱼连同甲板上的死鱼已经重新归入了江中,他轻叹一声:“可惜了这些生命,罪孽。”   百里晴迁对老汉更是佩服,摇头叹道:“您垂钓的并不是鱼,而是一种娴静雅致的情怀。如果医术能够救人,那么您这份情怀,却会让人珍惜美好的生命。”   百里晴迁此言着实让老汉诧异,而他只是笑了笑,说道:“暮色江上,听说苏州首富杨成风的女儿中了毒,这便是轰动苏州城的大事。”   “多谢您的提醒。”百里晴迁望着他孤独的背影,疑惑感悄然滋生,为何这个老汉会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份淡然博大的胸怀与那个人的气度十分相像!   霎时,一个仙风道骨的身姿闪现在脑海中,她立刻否决了这种可能。单阳子的身形极为消瘦,一身卓然的风骨与这老汉雄浑的体魄根本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气韵。   看来,她猜错了。百里晴迁有些失望,她与单阳子是知己,而这老汉则给她一种博雅高尚历经沧桑的感觉。返璞归真过后的平淡,才最是难能可贵!   思绪尘埃落定之时,百里晴迁像是一阵飘忽的风,轻柔而又婉约地划过平静的水面,消失在江波尽头。   夜晚是宁静者的天堂,苏州城内万家灯火燃尽的刹那,苏州府衙却立时灯火通明起来,同时迎来了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此时正火急火燎如烈风般扫平了长廊的寂静,直奔那处被繁密树叶遮挡后的雅致厢房,左右两个是在苏州城举足轻重的人物。走在他左侧的是一个清朗儒雅的年轻男子,右侧则是知府霍修平,身后是管家与衙役等…可谓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霍修平勉强地跟着才不被甩在后头,幸好那小院离府衙特别近,只要穿过长廊便可到达。而这位富可敌国的杨老爷可是一尊活生生的财神爷啊!若说苏州府衙是因公主驾到而蓬荜生辉,此时却因杨成风的到来而变得无比华贵。并不是外表的华贵,而是内在的华贵!   霍修平身侧理所应当的跟随着顾菲菲这个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未婚妻,可这两天菲菲的言行举止明确的告诉了他,这一切很不寻常!至于原因,他还没有找到。   厢房门口,火光冲天。衙役们纷纷举着火把,不可置信的望着杨老爷一派雍容华贵的姿态却展现出一股磅礴气魄的架势。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救女心切地他居然亲自来迎接那位传说中的神医?   若烟小姐中毒昏迷不省人事,已经是苏州城中最轰动的一件事了,除了其父杨成风,最焦急地莫过于她的未婚夫婿,苏州城中的名门世家也是位居富豪榜第二的苏家独子苏锦,也就是那个儒雅男子。   杨成风凝视着紧闭的厢房门,偏头示意杨友上前叫门,后又觉得不妥,连忙叫停杨友,整理了一下袍服,亲自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有霍修平的眼神在瞬间千变万化,杨成风来此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为了要迎接神医入别雀山庄救若烟。可这里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里面的人并非神医,而是当今公主殿下!   下午在正堂内,柳长歌郑重其事地说明了身份以及来意,就是为了要调查京城与三大州的百姓连番中毒之事。   为何苏州城可以幸免?幕后凶手为何没有在苏州城下毒?难道苏州比京城还庄重威严吗?推测的唯一结果就是幕后主使可能隐藏在苏州城。   凶手的目的无外乎两种,第一就是与皇室有仇。她离宫之前特意叫陈明哲检查了百姓的尸体,种种迹象表明,此毒并非出自南疆,可以排除是弗槿月的报复手段。   第二就是为财,凶手深知所有富户商贾的产业大多数都分布各地,如果将其聚拢并且一网收尽,那就只有制造一场让人无处安身的浩劫,让京城以及天下各地的富商都聚拢同一地点,这样方便他敛财。   由此可见,第二种可能性很大。柳长歌明确的目标当然就是位列富豪榜上的前十名富商巨子,也许有可能在下一刻悄声无息地惨遭毒手。杨若烟中毒一事,正中下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柳长歌姿态随意的坐在桌前,桌上全是霍修平命人送来的苏州特产,还有一些新鲜名贵的瓜果糕点。   她却并没有吃,因为苏州这个地界原本就是为皇室供应各种食品的地方,这些名贵的东西在她看来很普通,她几乎每天都吃,于是就不稀奇了。   当敲门声持续一会后,柳长歌才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热气,示意冬儿去开门。   冬儿打开门的瞬间,只觉得看到了一片灿烂辉煌的红光,将她水灵灵地大眼睛刺的疼痛起来。   夜晚的黑暗与冲天的火光进行了强烈的对比,那些衙役面无表情的模样却与眼前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脸上恭谦的笑容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柳长歌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那个站在门前穿着绫罗绸缎,皮肤白皙滑嫩,满身贵气的男子。她在心中暗叹!这可真是大富大贵之人的招牌式打扮,他在那一动不动的站着,她却好像听见了叮当悦耳的银钱声。   杨成风疑惑地凝视着少年如此清丽的面貌,以及她这身卓尔不凡的气度,似与那眉眼间的祥和气韵有些交相辉映,如诗如画般的儒雅品德却硬生生的将那原本就暴漏的华贵悄声无息的掩盖住了。   杨成风一把将杨友拉出去,凝眉悄声问:“你说的单阳子就是她?她明明就是一个稚嫩的少年人,如何会是一代神医?是不是弄错了?”   杨友冷汗滋滋,他也觉得好像是弄错了,可是眼吧前的根本不容他犹豫啊!他立时神色严谨地对杨成风说:“老爷,我印象中的神医就是她这个模样,不会有错的。再说,顾姑娘的画技您还不知道吗?根本不会出差错。”   杨成风思虑再三,觉得事情有些出路,便折回房间,朝柳长歌谦和一笑:“在下杨成风,久闻神医在江湖上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年轻俊朗。这苏州府衙虽说是官宦之地,但这股子庄严劲,神医肯定是不习惯。我的别雀山庄幽静清雅,特别适合神医居住,不如您随我回山庄如何?顺便救治一下小女。”   柳长歌哑然一笑,看来自己的扮相很具有迷惑性,出来的这些天里,没有一个人可以认出她的性别,这说明她的化妆水平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雌雄莫辨了!她展开折扇轻声一笑,盯着杨成风这张保养地十分细嫩的脸:“杨老爷如此美意,我若不答应,就显得却之不恭了。好吧,我即刻随你去山庄。”   两人你情我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简单的一锤子定音,着实让霍修平与顾菲菲骇然惊诧。   霍修平惊诧的是公主居然承认了这莫须有的身份,明显就是来者不拒地冲着别雀山庄去的,难道这是公主查访案情所需的过程?可她不是神医啊!说白了就是她点半医术也不懂,如何能够救治若烟?万一在别雀山庄被拆穿了,依杨成风的脾气,公主恐怕会有性命之危。   顾菲菲惊诧的不仅仅是这少年神医的身份,而是美丽的神医居然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杨成风的邀请,明显是冲着他第一首富地名头去的。在她的心里,神医单阳子应该是个看淡世俗,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外高人,可如今这个想法在眼前无比现实的事实下,就像风卷残浪般,随之破灭了。   柳长歌随心的一句话却让许多人的心思一瞬间百转千回,当她踩着优雅而又缓慢地步伐走出来的时候,银白色的月光带着无比璀璨的光辉透过重重火焰的阻挠投射在她清丽典雅的容颜上。   霎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千变万化起来,有人满眼蓬荜生辉,有人眼中却是纯洁无比,就像出现幻觉一般,而在那个年轻男子苏锦的眼中,却是一种惊艳与赞叹的融合体。   从来没见过一个少年可以如此清丽绝美,并不是艳丽,而就像一池纯净的湖水,清清澈澈,明明白白。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个少年,而是个少女的话,他想他会考虑一下悔婚的问题,可惜。   洞悉了众人瞬息万变的神情,柳长歌不在意的笑了笑,“连夜出发,是不是太匆忙了?”   杨成风挥手示意杨友去妥善准备,微笑着对她说:“当然不匆忙,因为沿途美丽的夜景可以让您摆脱昏昏欲睡的无趣感。从府衙后山一直到别雀山庄只需两个时辰的路程,山路周边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您可以随意观赏,期间若有其他吩咐,在下一定满足。”   杨成风如此周到的打算与安排,竟让柳长歌认为此次去别雀山庄好像不是去救人,而是提前为游山玩水打好超前量!按照杨成风说的路线,别雀山庄坐落在苏州以北的一处地域宽广的幽静林间。   沿途的夜景的确很美,柳长歌姿态舒适地倚在豪华软轿里,眼里全是路旁绽放光泽的艳丽娇花。   可惜,这些花再美艳,也比不过记忆中那片琳琅满目的桃花林!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张美丽温柔的容颜,刹那间,她清晰如泉水般的眸子里竟荡漾着一抹清浅动人的柔和之意。   软轿旁边跟随着一匹雪白骏马,顾菲菲端坐在马上,背后靠着的是霍修平平坦宽阔的胸膛,若是放在以往,她肯定会一副小鸟依人模样地感受着自家男人宽阔的胸怀。   可今夕不一样了!她好像将胸房里这颗蠢蠢欲动地心遗漏在某人的身上,恨不得时刻关注他的动向。就像此刻,她放弃了欣赏美景的闲情雅致,在意着少年眼里那一抹一闪即逝的忧柔。   仿佛是被柳长歌忧伤的情感所渲染,顾菲菲竟然轻声一叹,自言自语地呢喃:“为何你年纪轻轻,就好像经历了许多忧愁的事一样,似乎不见了真实的快乐。”   夜风很大,吹乱了这一刻的忧伤情绪。霍修平紧抱着顾菲菲,根本没听清她在絮叨些什么,便好奇的问:“你刚刚在说什么愁?什么乐的?我没太听清。”   “你不需要听清,因为你即便听清了,也不懂。”顾菲菲惆怅一叹,霍修平却因此沉默了。   柳长歌闭目养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薄唇边浅浅的浮起一抹笑意,似乎寻常的打情骂俏对她起不了多大的影响,因为她根本不明白情侣之间的相处规则,也无法体会那种感觉。也许她太孤单了吧,这一刻,她竟然想起了百里晴迁,优雅如诗,气质风华的女子。   柳长歌胡思乱想着,似乎越想脸上的火热感就愈发膨胀,这种煎熬感终于在轿子停下的那一刻释放了,她连忙下轿,抬头的一瞬间,险些没惊叹的昏过去。   “好富有啊!”冬儿夸张的捧着脸,满眼都是璀璨的五光十色。   放眼望去,这座庞大而辉煌的山庄竟在夜色下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透明光泽,红黄蓝绿,青白紫金,只要是华贵的颜色统统显而易见。   这简直是用金银珠宝砌出来的山庄,就连墙面都镶刻着一颗颗华贵的珍珠,粉嫩的色泽与假山上缀着的昂贵琥珀链交相辉映,真是富贵人的天堂,就连皇宫都没这么奢侈!   柳长歌站在假山旁,用她的青葱玉指轻柔地抚摸着一颗凹陷在石壁里的乳白色玉石,她深吸口气,颤着声音叹息道:“杨老爷不愧是天下首富,这山庄的一砖一瓦,一草一石,都充满着华贵的气魄。你也不怕这诺大的财宝山庄会被贼人盯了去?就比如说这块雪山凝脂玉,通体雪白,玉璧如同冰封般寒冷,若佩戴此玉,可保身体康健。乃是益寿延年的基础,杨老爷知晓自己女儿身中奇毒,却放着这块奇玉不用,当真是令我诧异非常。”   杨成风目光吃惊地在柳长歌的脸上和那块死死镶刻在假山上的玉来回切换,最后悔恨的怒喝一声:“杨友!给我滚过来!”   杨友立刻卑躬屈漆的出现在杨成风身旁,满脸冷汗:“老爷,我也不知道这块玉有这份功效啊。早知如此,我早就碾碎了它给小姐做药引了!”   柳长歌摇着扇子对杨友笑着说:“现在也不晚啊,快点把它抠出来,侵在水中泡半个时辰,然后喂给你们小姐喝。”   顾菲菲立时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神医啊!”   知晓公主底细的冬儿连忙用丝帕掩住嘴,勉强没有笑出声,公主这一招以玉化毒当真是妙哉!可是,公主没有去过雪山,怎地一看便知这块玉是雪山的奇玉呢?   柳长歌当然没有去过雪山,可在大内的珍奇玉品阁中,她将记载天下所有奇珍异宝的书籍都翻阅个遍,上面绘有细致的物事图样及来历。   这雪山凝脂玉只有在月光下才能暴露它的本源光泽,否则她必然会错过这个时机,一个救醒杨若烟的时机。   虽然还没有见到杨若烟,但是柳长歌不急于一时,如果调查结果不尽人意的话,她是不会去冒险尝试的。如果让杨成风知道她假冒神医,就会中断她进一步的调查。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怎会无故中毒?这当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必须要等杨若烟醒来问清楚她中毒的前因后果,案情才能有出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神医慧眼如炬,否则,我必然会错过救若烟的机会。”杨成风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起先鉴于这少年稚嫩的模样和年纪,所以他不敢武断她就是单阳子,但是这一次,他可以确定她的身份了。   柳长歌对他轻点着头,平静着说:“我初来乍到,一切还需杨老爷多关照。”   杨成风自然心明镜的知晓她的意思,但却不会忘记深夜将她请来的意愿,便道:“后院厢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入住。但方才下人回禀,说小女的情况突然加重了,劳烦神医先去看看小女吧。”   柳长歌抬头望着有些泛白的月光,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看来今晚是不能好好的歇着了!也罢,反正她现在没有困意,就按照杨成风的意思去瞧瞧他女儿。   冬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柳长歌便轻声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冬儿连忙摇头:“不,奴婢要贴身服侍您。”   顾菲菲忽然伸出两根手指揪住冬儿肩头的衣料,轻飘飘的将她拉到一边,自己却来到柳长歌的身边,轻柔一笑:“不如就让我来为神医打下手吧,正好我不困。”   冬儿怎能允许别人抢她的饭碗,刚要出言却被霍修平打断,他微笑着对柳长歌说:“菲菲的祖父曾是大内御医,她对药理方面自然略知一二。她会尽心尽力听从神医吩咐的,您就带上她吧。若烟中毒后,最担心的莫过于菲菲了。”   柳长歌并非不知霍修平心中所想,他是不想让自己冒险,因为知道她身份的只有霍修平一人,而她也严谨地对霍修平下达命令,不到关键时刻,不许透露她的身份,以免被有心人关注,影响查案进程。   如果顾菲菲真懂医理,那再好不过,柳长歌还真怕自己应付不过来,便点头道:“好吧,就让顾姑娘跟我一起去吧。”   神医如此决定,杨成风自然没有疑议,他命人将霍修平安排到一处僻静的院落休息。在苏锦要求探望若烟的意愿下,他欣喜的允许了苏锦的跟随。冬儿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听从柳长歌的命令回去休息,因为她看见公主皱着的眉头,便不敢违逆半分。   院中火光冲天,在杨成风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名曰“淡水阁”。四周种植着清香而又淡雅的花卉,可以看出杨若烟是个喜欢平淡的雅致女子。   这一点着实与他父亲杨成风相反,杨成风的格调一定要是华贵中的华贵,他女儿却反其道而行,就喜欢淡然风格的东西。   苏锦望着这些花卉,心中出奇的平静,有时候一个人的心境可以反应到言行举止及表情。   虽然夜色浓重,可柳长歌却没有忘记这个人的存在,其实她一早就发现了这点可疑之处。杨若烟中毒昏迷,有可能会危及生命,可做为杨若烟未婚夫婿的苏锦,却全程都是一派淡然,毫无半分紧张的情绪展露。   柳长歌看得出来这一点,杨成风怎会看不出来呢?可是杨成风并没有露出不满或者不悦的情绪,那就说明了一点,这个男子对杨若烟根本不在乎,不在乎她是否中毒会因此而丧命,也不在乎杨老爷是否因此而对他不满。   他的满不在乎可以直接让柳长歌断定他的身份,从他的穿着打扮到无动于衷的情绪来判断,这个苏锦的家室肯定与杨家并列,所以他可以不在乎杨成风对他是否满意。   且更不会在乎杨若烟的生死,因为他根本不爱她。这桩名副其实的富富联姻,明显是两方父母从中推波助澜的商业联姻。   柳长歌不知为何,竟有些替这个素未谋面的杨若烟感到悲哀,纵使家财万贯,却换不来一个真心实意。   杨老爷此举她可以理解,毕竟女儿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身为父亲理所当然会焦急。但她却不会认同这点,无论如何,这是杨若烟的人生大事,父母可以干涉,却不能逼迫。   想到这,长歌的眼里忽然划过一丝精芒,逐渐隐匿在漆黑瞳孔之中,薄唇轻轻地抿起一抹浅淡而又难以捉摸的笑意。她似乎在意想中,洞悉了一件有趣的事。   杨成风瞥了眼态度漠然的苏锦,尽管心中不满,面上却没有半分表露的预兆,此时下人已经敞开了房门,他微笑着对柳长歌做了个请的姿势:“神医,请进吧。”   柳长歌步履轻快的跨进了房门,却见屋内光泽昏暗,只有摇曳如柔烟般扩散的微弱烛光在支撑着这个房间的明朗度,内室漆黑一片。借着烛火的光亮,只能看见距离很远的床榻轮廓,整体来说,这间屋子的陈设十分干净简洁,到处都弥漫着兰花的清香气息。   柳长歌闭着眼闻了闻兰花香,轻声细语的呢喃:“淡雅如兰,也许你的生活只是平淡如水。却不知,这平淡的生活,有人也会羡慕。”   顾菲菲轻轻的关上门,转身仔细地端详着柳长歌轻松而略带惆怅的神色,烛火的细微光泽像是渲染了一种尘世的浮华,竟将她这双无比祥和的眉眼蒙上了一种令人心疼的忧郁。   顾菲菲仿佛身临其境地感受了这份浓郁的愁苦,情不自禁的对柳长歌伸出了手臂,刚要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却抱了个空!   顾菲菲眼睁睁看着柳长歌举着蜡烛,缓慢地朝内室床榻走去,她吃惊着两步跑上前,拦住长歌的脚步:“且慢。”   柳长歌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诧异问:“怎么了?”   顾菲菲深吸口气,她想说的话也是霍修平心中所想,其实杨老爷不让人近身若烟并非因为悲伤过度,而是因为若烟浑身是毒,弄不好还会传染其他人。   她对医理的确有些研究,此刻她们离床榻有一丈远,她能够清晰地闻到若烟身上的苦涩气味,这说明毒素已经蔓延全身,通过经脉的流窜而溢出体表,所以才会散出味道。   她不能让神医出事,连忙说:“若烟中的是一种罕见的奇毒,就算你是神医,恐怕也不能近身。”   柳长歌漆黑的眸静静地盯着顾菲菲慌乱的神情,忽然一叹:“我若不靠近她,如何替她把脉啊?”   顾菲菲一怔,泄气的放下手臂,无奈地摇头:“我不想若烟没被救醒之前,连你也中毒。神医这个称谓是人云亦云传出来的,不可能真的神乎其神。我知道你也是血肉之躯,所以我不想你冒险。”   “为什么不想我冒险?你在担心我?”柳长歌用懵懂地眼神上下扫视着她。除了第一次见面这个顾菲菲用暧昧垂涎地眼神盯着她之外,其他相处阶段都还好,难不成顾菲菲真把她当成男子了?如此在乎程度,身为顾菲菲未婚夫的霍修平是否洞悉了呢?   这句话的含义竟让顾菲菲瞬间红了脸,竟语无伦次起来:“其实…我是为百姓而珍惜你的性命。万一你出事了,有人是会伤心的…”   柳长歌无奈地摇着头,根本不能理解顾菲菲害羞的理由,她绕过自言自语的顾菲菲,来到榻前凭借烛光看清了女子的面貌。   女子如泼墨般的黑发铺满了枕边,虽然脸色苍白,却依然能看出这张精致轮廓上的秀美感。此时杨若烟的脸上未施粉黛,却透出一丝淡雅温和的诗情。   富贵人家的女儿与官宦人家的女儿可从穿着与气质上辨别,但此女却恰恰相反,明明生于富贵世家,可她却像个饱读诗书的儒雅者一样,安静中透着诗情画意的祥和。   柳长歌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的声韵,这声感叹不但表达了她对杨若烟的欣赏,更让顾菲菲回了神。顾菲菲连忙来到长歌身边,紧张问:“你碰到若烟了吗?”   柳长歌缓缓摇头,在顾菲菲松了口气的同时,伸手掀开杨若烟的袖子,双指像模像样的按在这条细嫩的脉搏上。耳边传来顾菲菲倒吸气地声响,她另外一只手忽然抬起阻挡了顾菲菲不怀好意的接近,并郑重其事地说:“我在替你好姐妹把脉,如果你想知道杨若烟因何而中毒,又中了什么毒,此毒会不会威胁她的生命,你就老老实实不要添乱。”   顾菲菲紧张地看着她,最终叹了一声,稍微离开了些,不再打扰长歌把脉,内心里全是担忧。可是两人已经肌肤接触了,她就算再忧心也于事无补,只能祈求单阳子不要出事。   柳长歌动了动手指,继续按着杨若烟微弱的脉搏,模样十分专注,仿佛真的在运用老道的诊脉术一样,切实的对这脉象进行着心里分析。她除了摸到这脉象一缓一急的跳动之外,其他的根本什么也不懂。   若不是顾菲菲在身旁瞪大眼睛看着,她早就诊完脉出去汇报实情了,可眼吧前的,根本不能因这个细节而暴露身份。   其实顾菲菲说的是真的,杨若烟身上的毒素已经蔓延全身经脉散出体表,此时谁若是不怕死地接近杨若烟,那么下一个中毒的,肯定会是这个不怕死的人。   柳长歌是俗人一个,自然怕死。可她却甘愿冒这个险,就是要拿自己性命做赌注。如果百里晴迁见到玉佩也不管这件事,她就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顾菲菲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但凡这张清丽容颜上有一丁点的变化,她会立刻终止把脉进程。虽然若烟是她的好姐妹,她也很想若烟能够没事,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看到单阳子为此受伤害。   柳长歌轻叹着收回了手,顾菲菲瞪大眼睛问道:“如何?”   柳长歌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平静,甚至是灰暗了不少,她严肃地说:“情况不妙啊!”   顾菲菲惊惧着张大了嘴,一副失措的模样,到此刻她才露出庐山真面目。打从见到单阳子的一瞬间开始,她就想着如何如何端着才能让单阳子另眼相看,可是眼吧前的,好姐妹生死未卜,她劳累的心已经疲惫不堪了,再也不想装了。   柳长歌也没在意她忽然转变的姿态,只是走上前轻声安慰她两句,谁知竟被顾菲菲缠住了。   顾菲菲一把抱住长歌的腰肢,蓦地一愣,她的腰好纤细啊!竟如柳般盈盈一握。想要稍稍使力,却又怕把这腰给抱碎了!   柳长歌轻微瞪眼地推着她,心道这个女人怎么像八爪鱼一样粘人!怎样推也推不开,刚要无语瞪苍天,却有些胸闷气短。她健康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一片,身体也渐渐虚弱无力。   顾菲菲见此吓得脸色苍白,慌乱地喊叫了一声。房门忽然大敞四开,杨友端着碗风一样地跑进来,见此一幕立时大惊:“怎么了?”   柳长歌身躯一颤,像一滩软泥般滑了下来,她觉得体内有股异样的疼痛感,随着几股热焰般的气流飞速冲刷着她的经脉。如浪潮般的涨痛感令她差点昏厥,肯定是传染了杨若烟的毒素!   顾菲菲双眼血红,像个厉鬼一样瞪着杨友:“你说怎么了?长眼睛不会看的吗?神医中毒了!你手上端着的是什么?是不是那块玉泡的水?快点把它给我。”   杨友惊慌之下连忙递过去,却又赶忙收回来:“不行!小姐还没清醒呢,雪山凝脂玉太小了,就只能泡出这一碗精华,给她喝了小姐怎么办?”   顾菲菲气地浑身颤抖,继续修罗般地眼神瞪着他:“神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若烟也没救了。快点把它给我啊!”   柳长歌听得头昏脑涨,最终在顾菲菲与杨友心惊肉跳地注视下昏了过去。   顾菲菲紧抱着这具柔若无骨的身体,满眼都是心疼与怜惜,转身一把夺过那碗水,连忙给长歌喂进去。   杨友心灰意冷地沉下脸,皱眉望了望榻上仍旧昏迷的小姐,心发狠地抽疼,冷冷地瞪着顾菲菲:“你说,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人画出来,她根本不是神医单阳子。”   顾菲菲手一抖,差点没将碗摔在地上,她僵硬地扭头看着杨友,诧异道:“前一刻你还说她是神医,这一刻却又不是了,你到底哪句是真?”   “这句是真!”杨友负气一甩袖,年轻无褶皱的脸此刻竟爬上了几条愁纹,他唉声叹气地说:“我根本没想过你画的这个人她会出现在府衙,老爷一心要救小姐,怎可放过这一线生机。所以,我只能谎骗他说这少年是神医,可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不对,她在府衙待了一下午,你应该知道内幕,她到底是谁?来别雀山庄的目的是否图谋不轨?”   “不轨你个头!如果她醒不过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顾菲菲狠狠瞪着他,再不想与他理论。这个人简直太自私了,因不想让杨老爷怪罪他办事不利,于是把少年一起拉下水,最后还不承认错误,反而这般嘴脸,着实恶心。   当两人激烈对峙之时,柳长歌忽地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被一双手臂紧紧抱着,满身都是柔软与馨香,心登时一跳,无力地挣扎:“放开我。”   顾菲菲惊喜地看着她:“你没事了?”   杨友逮着空闲一把夺过那半碗水,来到榻前隔着被子小心扶起小姐,轻轻地喂给她喝,半晌却不见小姐醒来,他慌了,皱眉看着柳长歌:“小姐服用了这水,为何没有醒来?”   柳长歌没有挣脱顾菲菲的禁锢,虽然勉强醒来却仍然虚弱地耸拉着眼皮,清丽的容颜蒙上一种隐晦的色泽,一声细若游丝地轻吟从她喉咙里发出:“她中毒太久了,不会一时间醒来。”   杨友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将小姐放回去,抬头问柳长歌:“你根本不是苏州人,你是谁?从哪来的?”   柳长歌眯缝着眼,她只不过碰了碰杨若烟的肌肤,却立刻被毒素入侵了。此毒如此剧烈,杨若烟却没有死,这到底是为什么?此时她身体极度虚弱,连喘口气心脏位置都会隐隐作痛,根本无法应答。   顾菲菲担忧地看着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杨成风就在门外,如果就这样出去了,很可能会立刻戳穿她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自己决不能让她出事!抬头盯着杨友:“就算她不是神医,医术也颇为精湛,只不过没有单阳子的医术那般出神入化罢了。不然她怎会晓得这雪山凝脂玉的功效?”   杨友沉默地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   见杨友表情动容,顾菲菲趁热打铁:“你既然不想让杨老爷失望,就不要把事实说出来。若遇神医,必要恰逢机缘才可。要救若烟,只能等她好一些后,才能研究解毒之法。”   杨友叹了一声,悬赏的告示已经收回来了,一切都巧缘注定。也许顾菲菲与这个少年人真能研究出办法为小姐解毒也说不定,此刻他只能孤注一掷了,点头说:“好,我限你们三天时间研究出解毒之策,否则,连我也保不住你们。”   如果冬儿在这里,一定会对这句话不屑一顾,一个小小的管家居然大言不惭地对皇朝公主说出“保不住你们”这样的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柳长歌并未因此话激动,而是继续依靠在顾菲菲的怀里,她此刻根本没有力气挣扎,或许三日后,一切都会有结果。   日上三竿之时,苏州城内的喧嚣气氛仿佛进行着一个升华的过程,各个商铺与酒楼装载着龙凤呈祥的面貌翻开了新的篇章。   这家春风酒楼是苏州城近期生意最好的酒楼,无论是昌盛繁华的黄金地段还是内堂中雅致的布局,都凸显了酒楼老板的能力与品位。   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安静地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她双眼里仿佛流动着清澈的水痕,痕迹之下却藏着一抹隐晦的黯淡。中毒事件如此轰轰烈烈,各州县仿佛面临残酷的浩劫,可这苏州城却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实在不寻常。   她昨天连夜到达苏州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歇息。与那老汉分离之后,她忽然觉得心慌。就像失去那块玉一样,让她一颗心止不住迷茫。看来京城暂时是回不去了,她想见的人,也一时半会见不到。也许,这就是她心慌的原因!   她此刻什么都不愿想,只是安静地饮酒,仿佛只有用辛辣的水流冲刷她的五脏六腑,麻痹她的脑神经,才能勉强压下慌乱,让她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平淡安然。   世俗的喧嚣忽然宁静下来,周围的男客自打女子走进来那一瞬再到她此刻安静地喝酒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悉心的关注着。那份优雅从容,淡薄诗意般的气质,任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惊艳与赞叹。   他们把持不住自己垂涎欲滴的眼神,似乎在妓院里也没有这么兴奋过,何况这还是一家正规的酒楼呢。在正经的场所里,却碰到了如此美丽的人儿,他们甚至觉得以往很美味的菜肴此刻都如同嚼蜡了,完全是来源于那位潇洒美人一举一动所带来的奇异感。   百里晴迁一直都在无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喝着酒,她不想因为这些男人的眼神而破坏了一整天的心情。尽管发散这种不雅目光的人还有一些年轻儒雅的公子,但在她眼里,一样的厌烦。   苏瑾安静地喝着酒,漆黑的眼珠深处,栩栩如生地映着那女子洒脱迷人的举动,只不过是喝酒而已,她却将这酒喝出了别样的风采。   他平时见多了大家闺秀,那些腼腆的姿势他早就看腻了,今日恰逢其会,难得遇见个如此特别的女子。可惜,他胸腹间翻腾的气流依旧混淆着悔之晚矣的无奈。   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迈着缓慢的步伐从楼梯上走下来,华贵的服饰将她曼妙的身姿雕琢的十分典雅,媚韵妖娆的容颜更是所有男人的必杀技。   堂中多数人的视线已经从白衣女子的身上收回,转向了这个名副其实靠着媚韵来征服男人的尤物,都在感叹她是如何将这身华贵端庄且无比保守的华服硬生生的穿出一种风尘女子的味道。   侍女卑躬屈膝地随在女子身侧,就像伺候皇太后一样恭敬且小心翼翼地扶着。当看到那些男人垂涎不已的目光时,她唇角露出一丝不屑地笑意。   苏瑾冷眸扫视了一圈,周遭的男客似极为忌惮这目光一样,立时收起了那副下流的嘴脸。   其实全苏州的人都知道富豪苏家的公子一直都对春风酒楼的老板妹妹有爱慕之心。只是碍于杨老爷的面子,苏家也不肯承认这件事,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用沉默将事实掩盖平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女子微笑着来到苏瑾身旁,苏瑾连忙起身,轻柔地扶住她的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两人这般做派,自然是当着众人的面默认了彼此的情感。   百里晴迁淡雅地啄酒,眸里划过一抹趣味。见那两人暧昧地搂抱在一起,似乎在悄声言谈着什么。如此吵闹的场所,也许人们听不清他们的言谈,可是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男子一派儒雅风,却在光天化日下与情人勾勾搭搭,说得言语无非是些哄骗女子的话语,一点意思也没有。   瞥着两人恩爱的情景,百里晴迁喝酒的动作一顿,此时此刻,她竟想起了长歌,那个清雅冷丽的女子。长歌是否还在京城等她呢?可是她暂时还不能离开苏州。这两日她思来想去,若要揪出中毒事件的幕后人,就必须要先弄明白,那些百姓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百里晴迁喝光了酒,刚预备起身,却忽然一顿。   如今情人在怀,苏瑾自然不会再关注别的女子,就算那白衣女子在他眼中是惊鸿一现般的美好,可在易莲儿的面前,他根本不能露出半点端倪。他家是有钱,可又能怎样?无非是在各地有几家产业而已,其富有程度在年度总评比之时,依旧是排在第二名。   父母为此耿耿于怀,也就有了他与杨若烟成亲这一说。早先接触过杨若烟,的确是大家闺秀,貌美得体,可唯一一点就是,太柔了。   他不喜欢柔柔弱弱的女人,仿佛触之即化的春水。他喜欢如同烈火般的女子,可以无时无刻的勾起他全身的热焰与激情,易莲儿就是这种女人!可以激起他所有感官的敏感,让他无时无刻不充满着新鲜。   他喜爱诗词书画,本身的气质也偏儒雅,可往往外表和内心是有反差的,可能杨成风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放心的将女儿交给他。无妨,就算他不喜欢杨若烟,也会听从父母的安排迎娶她。   杨成风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娶了她,他就能继承杨家所有产业,这笔买卖稳赚不赔,苏瑾根本不用考虑。当时父亲提出之时,他便一口答应,婚期将至,却不料会发生这样的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易莲儿眯着勾魂的媚眼,轻锤了他一下,嗔道:“好嘛,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一来就说杨若烟说个没完。你说,是不是爱上她了?”   苏瑾连忙赔笑,轻咬着她精致的耳垂,声音像是浓厚的酒,带着迷情沉醉的气息,骚扰着她的思绪:“哪有,她哪能和你比?我爱的是你。这几天我想你想的快发疯了,否则岂能光天化日来见你。现在全苏州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咱两的关系,我对你如此厚爱,你当真没有体会到吗?”   易莲儿心中窃笑,她又不是瞎子,怎会不明白苏瑾在众人面前与她亲昵的目的,不就是正大光明的曝光了他们的关系吗。如此俊朗儒雅的男子肯为她费这份心思,她岂有不满足之理,只是方才听他说起杨家那个神医,她竟不自觉的担忧起来。不动声色地说:“如此看来,杨小姐必定会化险为夷了。”   苏瑾知道她是吃醋,便轻声安慰着:“单阳子的医术天下第一,有他在,杨若烟必定会没事。莲儿,你我之事,可能要延后了。不过,我不会让你委屈的,等我娶了若烟之后,我立刻纳你为妾。”   “只是个妾,我不稀罕。”易莲儿冷冷地一挥袖,扭着水蛇般的纤腰,独自上楼去了。她爱苏瑾,也恨他。原本事情按照理想中的过程发展下去,谁知却出了个劳什子的神医来搅局,眼下也只能按兵不动了。   苏瑾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唇边勾起了一丝深意地笑,瞥眼看向窗边的位置,想要再次欣赏一下那美丽风情的女子,可是,她居然不见了!   望着群山雾绕一派祥和与富雅的美景,百里晴迁惊叹地挑着眉,这富雅当然指的是那座峻峰上一处金光璀璨,无比奢华的典雅景致。杨成风的名字在苏州可谓是金帝般的存在,然而有关于别雀山庄的信息量在苏州境内也十分厚重。   根本不必去费心思打听,就连茶馆里的茶客们家常便饭般闲聊的话题都离不开当地首富,更何况首富女儿中毒一事,已经被列为苏州十大惊事之一。   可是真的亲眼看见这座用珍宝砌的山庄面貌时,她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把,因为此山庄的规格与气派,当真可以与威严凛立的皇宫来作比较,只不过别雀山庄太奢华了,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将自己的家产散在庄院体表,这狂妄炫耀的作风无疑是在引狼入室。   别雀山庄“淡水阁”院内,顾菲菲无意欣赏满园的花卉,而是满脸焦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偶尔抬头看看那个坐在石桌旁悠然品茶的少年,下一刻就会气馁的耸拉下脑袋。去他个端庄,她此时没心情装大家闺秀了,让一切的优雅都去死吧!   顾菲菲转身坐在凳上,颦眉盯着柳长歌,见她仍是泰然自若地饮茶,便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来的?来苏州到底是什么目的?来这里又是什么目的?”   柳长歌端着茶杯凝视她:“我只是一个闲人,来这里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医术吧。”   顾菲菲笑着摇头:“我一直都知道你不会医术,那天晚上之所以对杨友说谎,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这座院子已经被封闭了,三天时间也过去了两天,今天我们务必要想出解毒之法,否则杨老爷那边,无法交代不说,恐怕你会有性命之忧。”   柳长歌了然点头,“多谢你的忠告。”   顾菲菲挑眉说:“就这一句?”   柳长歌淡雅一笑:“不然呢。”   顾菲菲险些没无语的翻白眼,可她死命的忍住了。深吸口气,一把抓住柳长歌端着茶杯的手:“可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呢?”   柳长歌轻微挣扎着,却始终没有挣脱顾菲菲的手,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顾菲菲死皮赖脸地更进一步,抓着长歌的手半跪在地上,用执着的视线锁着她那双清澈至极的眸子:“除非你告诉我你的身份,否则我不会放开你。”   柳长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其实很想一脚踹开顾菲菲,但是如此不雅的举动她只是想想而已,却不会真的演示出来。她想了想说:“我叫寻迁,只是个游子而已。”   顾菲菲点点头:“你是从京城来的?看你不凡的气质,必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柳长歌抽出被攥紧的手,顺势将顾菲菲扶起来,温和说:“我只是游历久了,听说京城出了中毒事件后百姓流离失所,几乎都迁移到了苏州,所以来看看。”   顾菲菲想要再次抓住她的手,却被长歌抢先躲过去了,只好尴尬一笑:“你既然是游历之人,想必家在远方。不如暂且在苏州住下,等救醒若烟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住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柳长歌微笑拒绝:“还是不用麻烦了。”   “要的,要的。”顾菲菲死活也要粘着她。   柳长歌实在没办法,立刻转移话题:“可是杨姑娘的毒,到底该怎么解决呢。如果我的朋友在这里,那就不一样。她的医术冠绝天下,任何的毒,都不会难倒她。”   顾菲菲好奇地问:“你朋友是谁呀?”   柳长歌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说出她的名字。   顾菲菲失落一叹,为何提到那个“朋友”,寻迁的眼里竟会流露一种久远的感怀与渴望的思念呢,这绝对是个不妙的征兆。   杨友来到花园,见两人言谈正欢,貌似将解毒之事忘的一干二净了!他鼓着腮帮子满脸沉冷地走上前,目光幽幽地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定格在柳长歌的脸上:“有成果了吗?”   柳长歌轻摇折扇,声音平淡:“成果要第三天才能见分晓。”   杨友勉强的压下慌乱,苦哈哈的神情一瞬间暴漏出来,明显是急不可耐:“你们可要抓紧时间了,如果明天再想不出办法救小姐,我真的保不住你们。”   柳长歌轻咳一声:“的确,保不住我们,你自己的性命可能也保不住了。”   杨友黑着脸,想要发火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拂袖离去,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顾菲菲拧眉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站起来道:“不行,我要去找修平。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和他说清楚,才能保住你。”   柳长歌拽住她的手,“此地已经被家丁重重围堵,你根本出不去。”   顾菲菲泄气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柳长歌陷入沉默。的确,她们现在就像被困在牢笼里的鸟儿一样,空有一对翅膀,却飞不出这布满天罗地网的院落。   她惆怅地望着那片残叶,清风来袭,叶子颤抖了一下,呈螺旋状飘飞而下,耳边地风声却是如此的浑厚迷人。   一缕精芒划过她略带诧异的眸底,柳长歌来到树下,轻展开手,那片残叶忽然被风托起,飘到了她的掌心,薄雅的唇边扬起一抹动人地笑意:“不用等了,我们这就去见杨成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别雀山庄内最中央且最高的凉亭里,杨成风端着酒杯细品着清心堂的味道,满面悠然的听着杨友的汇报,忽地皱眉说:“如此过分的对待神医,她真能如愿以偿的为若烟诊治吗?若是坏了大事,我决不轻饶你。”   杨友擦了一把冷汗,眼下也只能拖着了,卑躬屈膝勉强扯着一丝比鬼还难看地笑容:“老爷,您就放心吧。她要想保住神医的称号,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小姐。明日是最后期限,您明日就可以看到小姐淡然的笑容了。”   杨成风沉思了片刻,总觉得这个杨友有事瞒着他,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将单阳子困在淡水阁是杨友出的主意,说是要激发神医的医术,专心致志的为若烟研究药理,自己当时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下达这样的命令,只期望神医不要怪他才好。   杨成风压下担忧,随即面无表情,因为他昨日发现他这张包养得体的脸出现了几条皱纹,立时心惊肉跳的补了很多珍珠粉研制出的面贴,今晨早起时几条皱纹才消退。他唯有不动神情才能保证肌肤的弹性与平滑度,万不可再有闪失。   忽地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吹动着密集的柳叶,当一片嫩绿的叶子飘落于石桌上时,杨成风微微一怔,面前的酒壶居然不见了!与此同时就听见一声淡雅地轻叹响起在耳边:“好醇的清心堂,不愧是经过了三十年的窖藏,果然沉香久远。”   万种花卉争相绽放,刹那间,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缓缓地走来,淡然的神色溢着沉醉的享受。额前一缕白发轻盈摇曳,潇洒至极,从容至极。她手里提着精致的酒壶,完全是品尝过了的姿态。   她微微一抬眼,便将杨成风那张英俊且额头布上青筋的脸孔看的一清二楚,她不甚在意的浅笑着。   杨友冷面寒霜地俯视着她,别雀山庄戒备森严,这个女人是如何走进来的?还是以如此平稳且淡定自若的姿态走进来,她何时拿走老爷的酒壶?他并未洞悉她的一举一动!横眉喝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擅闯别雀山庄!立刻放下老爷的酒,否则要你好看!”   “哦?要我好看?”百里晴迁忽地一笑,将手中的酒壶往上一抛。   只听哎呦一声惨叫,杨友死死地捂住鼻子,鲜血顺着鼻孔流淌下来,他明显的感受到只要女子在稍稍用半分力,他这鼻梁肯定保不住了!   百里晴迁若不经意地抚摸着一朵牡丹花,淡雅地笑着:“痛不欲生的感觉如何呀?”   杨友疼的险些翻白眼过去。杨成风忽地回过神,连忙扔下酒杯趴在凉亭台子上俯视女子,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姑娘来到别雀山庄所为何事?杨某招呼不周,还望姑娘别介意。”   百里晴迁放开牡丹,明明是轻声细语,可杨成风就是感觉这声音犹在耳边,“杨老爷居高望远,您可真是地位崇高啊!”   杨成风心惊胆颤地跑下凉亭,来到女子身旁,“是杨某失礼了。”说罢,便仔细观察着女子的着装,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衣,却愣是被她穿出一种高贵奢华的感觉。相比那名给人蓬荜生辉感的少年,这个女子的气息却如同静水一样,平静无波澜。   但是杨成风根本不会傻呆呆的认为这个女人会是无害的,就凭她方才那不凡的出手看来,她的武功绝对是深不可测。经商多年已经培养了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会随意得罪人。所以,在没弄清这女子来意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百里晴迁淡说道:“无妨,杨老爷的山庄的确气派,其华贵程度更是天下第一,我倒是有幸见此一面。我来这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跟一个朋友叙叙旧。”   杨成风诧异问:“不知姑娘说的是谁?”   百里晴迁挑眉看着他:“就是你请来的神医,单阳子。”   “什么!”杨成风大吃一惊。只听身后脚步声匆匆至此,传来一声清淡的言语:“杨老爷,我已经想到了救治若烟小姐的办法。”   杨成风身躯一震,却见百里晴迁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忽地退开身体。柳暗花明的一刹那,面对面凝视的两人,竟都哑然的说不出话来。   柳长歌满脸惊喜,她应该想到的,晴迁迟早会找到她!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呼唤:“晴迁。”   百里晴迁压下心中那股奔腾不已的悸动,神态平淡如水,只是眼里,也凝着久违的笑。她的眼神化作柔软的笔锋,轻轻地临摹着长歌清丽的脸孔,温和地说:“数月不见,你瘦了很多。”   柳长歌听了这句竟红了眼眶,唇边扯出一抹笑,“许是久未见面的原因吧,你,你也瘦了不少。”   百里晴迁依旧淡雅地笑着,忽然见长歌皱了皱眉,心中一登。   柳长歌忽然捂住心脏位置,脸色煞白地吐出一口血。顾菲菲吃惊地连忙去抱她,却被白衣女子抢了先机。耳边发丝飘乱,转头见长歌已经昏迷在女子的怀中,紧张地喊:“她又毒发了!”   “什么叫她“又”毒发了?”百里晴迁抬眸凝着顾菲菲。   这冷冷的目光让顾菲菲的心直哆嗦,硬着头皮解释:“寻迁,她是为若烟把脉之时中了毒。但之前还好好的,怎会,怎会突然吐血啊!”   百里晴迁连忙点中长歌心脏周围的几处穴道,以防止毒素入侵心脉,然后按上她的脉络,仔细斟酌一番,抬头看着惊诧发愣的杨成风,“快去准备药池。”   长歌之前中的南疆蛊毒虽然被她全部清除,但是身体仍旧虚弱着,本来长歌的体质就非常弱,而经过蛊毒残留过的经脉更经不起其他毒素流窜,这势必会造成经脉损伤,毒也会快速的攻入心脉。她若来晚一步,哪怕只晚来半个时辰,长歌的性命,恐怕就任由天定了。   杨成风诧异问:“神医怎么了?为何要准备药池?”   百里晴迁皱眉盯着他:“杨老爷最好不要多问,如果想让你女儿早日恢复如初,就立刻照我的话去做。否则今日,便是你的爱女丧命之时。”   杨成风胸腔一震,差点没气出羊癫疯,连忙喝道:“来人!快去准备药池,并将苏州最名贵的药材全都买回来,快去!”   “是!”不远处看热闹的几个家丁立刻照办。   百里晴迁将长歌打横抱起来,在杨成风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前方有一宽敞的碧池,杨成风命人将泉水抽干,那汉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台最是名贵,却在家丁的折腾下,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洗浴池子。   百里晴迁拧眉盯着呼呼冒着热气的水池,偏头对杨成风说:“将清热解毒的药材全部下到池子里。”   杨成风拍了杨友的脑袋一下,斥道:“听到没有,照办!”   杨友连连点头,他鼻子已经用药布包扎起来,配上慌乱的神色,怎么看怎么搞笑。他吩咐着家丁们将药材倾囊倒入水中,并用忌惮与惧怕的眼神偷瞄着那女子的神色,再不敢多做放肆。   顾菲菲担忧地陪在长歌身边,见这天仙一样的美丽女子这般在意寻迁,她立刻想到寻迁说过的那位会医术的朋友。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这么紧张寻迁,心中的醋味一点点地扩开,眼里也逐渐溢出了些嫉妒。   百里晴迁面无表情地抱着长歌,对于顾菲菲这种“特别”的眼神,她不是很在意。因为这世上能够配的上长歌的人,必须要是人中龙凤才行,区区一个寻常女子,窥视罢了。   霍修平火急火燎地赶来,身后跟着大惊失色的冬儿,她一下子扑在长歌面前,恐慌着哭喊:“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百里晴迁凝眉:“不要吵。”   冬儿连忙闭嘴,泪眼朦胧地一抬头,忽地一怔,立时用丝帕捂住了嘴,震惊地望着百里晴迁。   家丁们将药材全部倒入玉池之后,便退了下去。杨成风悄声对脸色难看的霍修平解释了一番,霍修平眉目平展。   虽然杨成风软禁他的女人,他对杨成风也有着不满,可是杨家是天下首富,单凭这一点,他就不能冲动行事。   此刻见到顾菲菲没事,他心也安定了,气儿也消了不少。可是,他好像忘了一件事!   霍修平紧张地瞪大眼睛,重复了冬儿先前的举动,一下子扑在长歌面前,哭丧着脸慌张地问:“公,公子到底有没有救?”   百里晴迁忽然一挥袖,将堵在面前的三人全部挥散,喝道:“都退避,我要给她驱毒。若被我发现有人偷窥,休怪我无情。”   几人同时一哆嗦,根本就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杨成风暗自揣度,神医居然中毒了?老天爷简直跟他开了个混账玩笑!   霍修平忌惮这陌生女子的气势,不敢不听命,立刻拽着发呆的顾菲菲和冬儿退离此地,杨成风咬牙切齿的与杨友快速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百里晴迁快速地脱掉长歌的衣衫,雪白如玉的肌肤暴漏在空气中,而那两团白皙的饱满也弹跳着晃了她的眼,这一刻,双眸里暗含着春水般的涟漪。   不再犹豫,她抱起长歌翻身入池,扑通一声,大片水流如清泉般喷发着昂扬的姿态,她们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   百里晴迁可以清晰地感受长歌柔软的肌肤与温情的体温,她闪身退离,一瞬间拉开彼此的距离,五指并拢忽地展开,只听四面八方齐齐响起破空之音。五条细如丝的线条从东西南北上五个方向飞射而来,细腻的尖头在流光下闪烁着华丽的光泽,就这般射入长歌的五处穴道。   柳长歌在昏迷中皱了一下眉,感受到身体里的变化与来自于五处穴道中的疼痛感,她从轻颦眉头变成了紧皱,苍白而又布满水珠的脸孔清丽煞白,就像是在承受无边痛苦一般,唇角再次溢出了血。   百里晴迁横臂弯曲,神色浓重地挑战着五根手指的柔韧度,长歌中的毒很轻,虽然轻但是通过虚弱的经脉指引,已经蔓延到了心脏周围,若不以银针攻入五大死穴逼出毒素,长歌迟早会有性命危险。   生死十三针的重要五个针穴疗法极为霸道,对付这种罕见的毒应该不成问题。令百里晴迁疑惑的却是另一点,长歌应该在是接触了毒种的宿体才被毒素入侵,而那个身重奇毒的人,就是杨成风的女儿。一个大家闺秀,居然会种这种毒,真是奇怪。   五根银针死死禁锢着长歌的五处穴道,昏迷中的她,似乎听到了轻盈的水流声,像是在寂静的山涧里,无忧无虑的享受着清凉之水冲刷肌肤的美妙感。   正午时分,日头浓烈。不知不觉,天际的色彩逐渐转变成一片昏黄黯淡的光影,就像是生动的染料一般,将雪白的云渲染了一层孤独的暗黄。   “夕阳西下,看到的只是人生的渺茫。”百里晴迁盘膝静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目光沉吟地凝视着怀中依旧睡得沉香的人儿,她深刻的目光化作轻柔的笔锋,轻盈描绘着长歌的眉眼。   半晌,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那双闭着的眼,却见睫毛轻颤,宛如玉蝶旋舞,她放下手,改为拥抱。   柳长歌睁开了眼,见百里晴迁用温情的目光锁着她,她脸红地问:“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百里晴迁眯眼笑道:“你的身材很不错。”   柳长歌瞪眼嗔道:“你这个登徒子!”   百里晴迁噗嗤一乐,神色玩味地说:“我救了你,公主殿下难道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柳长歌心神一定,脸色恢复正常,却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被这个女人抱在怀里,虽然没有严格禁锢,可这温热而紧致的拥抱却让她有种窒息感,她不自然地环抱住上身,语气隐含着羞恼:“你想要什么回报?”   百里晴迁好笑地盯着她脸红的模样,那真是如一朵清丽之花,在绽放的瞬间,展现了它一生的美好,嘴角不禁勾起浅淡地笑:“我想要喝美酒,我知道公主殿下一定会满足我的。”   柳长歌气不打一处来,原来百里晴迁想要的只是美酒而已,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还指望这个女人能说出什么特别的要求?哪怕心中那一点点的期望,也化作东流水,一去不复返!   玩味地盯着柳长歌失望的表情,百里晴迁开口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要求太简单了?”   柳长歌深吸口气,淡笑:“你的要求并不简单,大内的美酒被你尝个遍,你口中说的“美酒”我猜一定是普天之下最难弄到的酒。”   百里晴迁将她扶起,拍手笑道:“不愧是皇朝公主,猜的一点也没错。我想要的美酒,是窖藏百年的清心堂。据说是被一个富商收藏,不知你能否为我寻到呢。”   柳长歌凑过去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挑眉道:“你明明喝过了,你以为我真闻不出清心堂的味道?”   百里晴迁夸张地张大嘴:“你的鼻子还真是灵啊!”随即又恢复了正色:“我虽然喝了两口,但是不尽兴。而且它不是百年清心堂,只是解渴罢了。”   “好吧,我会找到那坛窖藏百年的清心堂给你。但是,你要帮我查明食物中毒案的真凶。相信这对你,应该是小菜一碟吧。”柳长歌凝视她。   百里晴迁将衣衫披在长歌身上,然后起身低头盯着她:“我答应你。现在,我们应该去见一见杨成风了。”   柳长歌赶紧将衣衫穿好,并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抬眼见百里晴迁衣衫湿湿漉漉,衣角还滴着水,她不禁皱眉:“你就以这副形象去见人?”   白色薄衫已经被完全浸湿,凹凸有致的婀娜线条被无限清晰的映入眼帘,在配上那张绝世容颜,简直令人血脉膨胀!柳长歌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决不允许百里晴迁这样面对他人,决不许。   百里晴迁诧异地看着长歌,浅笑地伸出手,在柳长歌瞪眼不可置信地目光下,一层迷雾般的气体从地面升华而起,盘旋着从她脚底一直翻腾而上,消失在头顶的刹那,白衫迎风轻飘,崭新干爽。   柳长歌目瞪口呆的说不出半句话,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乎其神的净化功法?是内功吗?   百里晴迁抿唇一笑:“可以走了吗?”   柳长歌轻咳一声,不得不佩服百里晴迁的医术,仅用一下午时间便将她身体里的毒素排清,她现在的身体就像涅槃重生一样充满了无限活力。   有了活力,她自然底气十足了,折扇轻摇,依旧风度翩翩,清冷淡漠。   不愧是皇朝公主,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害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此时此刻却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前面,其气势当真是不忍直视啊!   百里晴迁无奈地浅笑着,深邃的眸子里竟溢出了淡淡的宠溺,望着长歌纤细的身影,从后面看,的确像个少年,可长歌的轮廓与肤质怎么看也不像是男子啊。那些人肯定是吃多了猪油,蒙了心了!尤其是那个,看似端庄得体却与自身气质不符的女子。   这个女子此时正焦急的在厅堂中来回踱步,霍修平的目光一直跟随顾菲菲紧张的情绪,自己担忧公主的安危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何菲菲会如此紧张呢?   啪!杨成风将茶杯狠狠的顿在桌上,刚要皱眉却似想到了什么又恢复面无表情,盯着顾菲菲沉声说:“你能不能消停一会,不要走来走去弄的我眼晕。”   顾菲菲叉腰望着门外,此刻她满心焦急,唯一一个可以释放情绪的就只有来回踱步,杨老爷居然连这个方式也要剥削,简直岂有此理!不禁冷笑道:“我且问杨老爷,若烟中毒之时您可曾如此焦急过?您根本无法体会我的心情!如果寻迁有个好歹,您也别指望若烟能够得救。”   “顾菲菲!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杨成风铁青着脸,死死瞪着她。小丫头片子居然以这种不尊敬的态度对他说话,简直是没教养。   顾菲菲刚要反驳却听冬儿冷笑着说:“杨老爷可真是气势凛然啊,我是该说你倚老卖老还是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呢。”   杨成风上下打量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讥讽道:“一个小小的侍女,居然妄言什么大不敬之罪,话从何来?”   既然杨成风想知道自己怎么个死法,那她就成全他,软禁皇朝公主本身就是死罪一条。更何况,长歌公主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地位胜于太子,这个不要脸的员外仗着有几个臭钱与虚荣的地位竟对公主呼来喝去,哼,简直找死。   冬儿刚要说出公主的身份,却被霍修平及时制止,他淡笑着说:“冬儿姑娘,你说话之前可要顾忌一下分寸。杨老爷可是天下第一首富,你的言语,可要小心。”   冬儿瞥了他一眼,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却不甘心的拂袖偏过身子,再不想理会任何人。   杨成风与顾菲菲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存在着疑惑。此时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几人连忙望过去。见那淡雅洒脱的少年人春光满面地步进来,均都松了一口气。   顾菲菲惊喜的扑上前去,却被柳长歌惊诧地闪躲过去,后面的百里晴迁双指并拢轻盈一点,顾菲菲张牙舞爪的形象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被轰然静止在当场,往日一派端庄贤淑,现下已经灰飞烟灭了。   霍修平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就让顾菲菲暂时安静一会吧。他郑重其事的起身,刚要对柳长歌行大礼,却被她用扇子抵住了手,她轻笑着说:“知府大人何必如此客道,我已经无恙了,不必担忧。”   霍修平明白柳长歌是不想暴露身份,毕竟杨成风还在一旁瞪眼看着。既然公主无恙,他这颗七上八下的心也就落地了。转眸打量着立在公主身旁的优雅女子:“这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百里晴迁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囊,轻笑着说:“我叫百里晴迁,只是一个爱喝酒的闲人。我听说苏州盛产美酒,所以便来瞧瞧。”   霍修平才不信她真的是一个“闲人”,她对公主殿下如此紧张,肯定与公主相识已久,而且关系非凡。这女子能为公主驱毒,必是医术高超之人!不得不让他重视。   杨成风皱眉板着脸,目光复杂地盯着柳长歌:“既然如此,那么神医是不是要解释一下,你为何会中毒?我当你是神医,以为你会解世间奇毒,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并非传说中那样医术高超,亦或是,你根本不懂医术。你来别雀山庄,到底是什么目的?”   柳长歌微微挑眉:“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我是神医,是你们一直错把明珠混鱼目。”   百里晴迁轻咳一声,凑到长歌耳边说:“你这个比喻太过分了,单阳子好歹是我的知己,留点面子。”   柳长歌瞪了她一眼,清冷着面庞:“我一直想要追究一件事的前因后果,你却一直瞒着我。稍后,我要你给我个解释。”   百里晴迁岂能不晓得长歌话中之意,都过这么久了,难道她还一直执着那件事放不开吗?   杨成风死死压着怒气,正要爆发之际却被杨友拉到一边,听他悄声地说:“老爷您可千万不要惹怒那少年,否则,小姐恐怕会一命呜呼!”   杨成风身躯一震,险些忘了这一点,拧眉瞥着他:“你说,你是不是骗了我,她根本不是神医!”   “她是不是神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身边那女子。”杨友边说边留意着那边的动静,瞟见霍修平正态度恭敬的将少年请入座,三人好像在言谈什么。他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知府大人怎么对那少年如此的恭敬?这好像不太符合常理。   杨成风不是傻子,当然明白杨友的意思,那个女子能够轻而易举的解了少年的毒,医术必定高超,既然没缘寻到单阳子,不如请那个女子来救治若烟,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杨成风连忙堆起笑脸转过身,两步来到百里晴迁面前,弯腰拱手地笑:“姑娘医术高超,可否为小女解毒呢?若救醒了小女,杨某必定重谢。”   百里晴迁将目光转向了柳长歌,云淡风轻地笑着:“我只是闲云野鹤的人,来到这只为了找朋友。此刻友人相聚,我并不想因其他事扰了我两的叙旧。”   柳长歌因为这句话而心情舒畅,面上也多了一些满意,手展开,冬儿立刻将温茶奉上,她喝了口茶说:“杨老爷,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你求人的方式并不高明。亦或是,你根本是求错了人,更加不会如愿以偿。”   杨成风压着怒气,不得不来到柳长歌面前。这个翘着二郎腿满面笑容的少年,简直是他的克星!但为了女儿,他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求她:“之前是杨某失礼了,请别介意。”   柳长歌也知道这是杨成风的底线了,便也不多做为难,“你软禁我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可我朋友远道而来,又为了救我耗费了大量内力。就请杨老爷准备一间舒适的房间,在备上一桌好酒好菜招待我朋友。明日,我朋友自然会为令爱医治。”   杨成风松了口气,还以为少年会因软禁之事而心怀怨恨,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只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要求,便将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尽数化解,他岂有不下台阶之理?连忙点头:“杨某会安排妥当。杨友!立刻收拾一间雅阁,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山海珍珠宴。”   山海珍珠宴!杨友险些没吓出心肌梗塞,连忙捂着心脏位置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别雀山庄的富有与奢华程度,不被称为天下第一山庄倒有些可惜了,就连一座普通的雅阁,都如此的“金碧辉煌”,并非皇宫那么庄严肃穆,而是华贵与典雅结合的壮观。   百里晴迁抚摸着垂落在亭檐下散发着珠光宝气的翠绿琥珀珠帘,并透过珠帘的缝隙感受着清风的温度,她转头盯着坐在桌前的柳长歌,淡雅一笑:“这里不愧是第一首富的居住地,这座凉亭比起南御花园里的凉亭如何?”   柳长歌清淡地说:“根本没有可比性,因为皇宫就是皇宫,别雀山庄,也只能是别雀山庄。”   百里晴迁哈哈大笑,额前那缕白发随风飘荡,吸引着柳长歌的目光,她忽然问:“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能否告诉我…”   “你知道的就是实情,何必要劳心伤神,非要追寻一件早已尘埃落定的事。”百里晴迁坐回位置,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柳长歌亲自给她倒上茶,抬眼与她目光交汇,“虽然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可我心中仍然存有疑虑。抛却我的身世不问,你应该还知道另一件事。”   百里晴迁注视着杯中漂浮的茶叶,轻叹:“可能在你的眼里,我无所不能。但我告诉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柳长歌摇头笑道:“你是什么人,我自有定位。你可以逃避我追寻身世的话题,可你并不能隐瞒,我母后对我父皇,没有半点感情!”   百里晴迁的眼里划过一抹诧异,不动声色地饮茶,“你母后乃是国母,又是你父皇的挚爱。她就算到死也不愿伤害你父皇,你怎会说她对你父皇无情?须知,你这句话不但抹杀了你父皇对你母后的感情,也否定了你母后心甘情愿而死的决心,你想让你母后在九泉下不安宁吗?”   柳长歌呼吸一窒,瞬间红了眼眶,她攥紧双拳,冷笑道:“你不用说这些冠冕弹簧的话,我之前一直坚信母后与父皇情比金坚,可惜,这终究是一场梦。”   百里晴迁复杂地凝视着她,这个秘密只有她知晓,柳长歌是如何洞悉的呢?   柳长歌没有去看百里晴迁的神情,因为她的沉默已经默认了某些事情,亦或是,某种见不得人的情感。   清凉的风无法将她眉眼间的哀愁带走,只觉得心越来越难受,她曾以为,母后对父皇一往情深,只是迫于呈王的威逼不得不承受痛苦,她恨父皇懦弱的同时,发现了那架琴的秘密。   有一个名字深深印刻在古琴的一角,似是被长久以来的抚摸而变浅,她仔细观察过那个字的轮廓,会是父皇的名讳吗?会是恒字吗?可是那个字的笔画很简单,简单的也许只有一眼就能看透。可惜,那个字太模糊了,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这个细节。   柳长歌心存疑惑,唯一接触过母后的人除了父皇与呈王,就只有百里晴迁了,也许这个女人会知晓实情。而百里晴迁沉默的态度足以说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在怨与怒爆发的一瞬间,茶杯做了牺牲品,感受着手心尖锐的疼痛,目光锁定百里晴迁的眼睛,一字字问:“我母后心中那个人,到底是谁?”   百里晴迁静静地看着她,“这个重要吗?”   “我想知道,那个人值不值得我母后惦念,甚至不惜用死亡来掩埋这份情感。”柳长歌血红着双眼,轻轻地展开了手。   百里晴迁盯着她手心的伤痕与血迹,忽然心好痛,连忙抓住她的手,并点了她手臂上的穴道为她止血,气急地瞪着她,“你想要作死就别再我面前!”   柳长歌因为这句话流下了眼泪,声音颤抖:“那你就告诉我实情。”   百里晴迁无奈地垂下眼帘,言语中有了些点破之意:“琴与萧是永远不会分离的,就算相隔千山万水,也依旧能够合奏出心灵相通的乐曲。”   柳长歌想了想说:“难道我母后心中那个人,喜欢吹箫?他到底是谁?”   百里晴迁抬眼凝视她:“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这件事忘记。对了,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柳长歌压下疑虑,勉强让自己静下来,叹道:“你说吧。”   百里晴迁掏出丝帕,将她染血的手包起来,动作极为轻柔。柳长歌忽然脸红了,晴迁如此小心翼翼的为她包扎,就像对待珍宝一样,刹那间,心猿意马。   百里晴迁见长歌满脸通红,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如果自己是个男人,一定会心动吧!收回手,轻声说:“杨若烟中的毒,是一种罕见的西域奇毒。中此毒者会连续昏迷七日,并在昏迷中沉沦在一种极悲的幻境里。此毒的厉害之处就是通过经脉流动逐渐侵占中毒者的脑部神经,轻者会精神崩溃变成白痴,重者会在第七天毒发,七孔流血而死。”   柳长歌听得心惊肉跳:“西域的毒,怎么会流入中原?难不成凶手是西域之人?”   百里晴迁也没有任何头绪:“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救醒杨若烟,了解一下前因后果,之后再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人。我想与你商量的就是这件事,若要解杨若烟的毒,我还是会用之前救你的方法…”   “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柳长歌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连忙解释:“杨若烟乃是大家闺秀,岂能让外人看身子,何况,她就要出嫁了,她未婚夫婿一定也不同意。”   百里晴迁双臂环胸,定眼看着她:“你觉得这个理由说得通吗?长歌,你不想让我看她的身子就直说好了,用不着找借口。”   “我没有。”柳长歌偏过身子。   百里晴迁用手指摩擦着杯沿,轻声说:“杨成风在乎她女儿的生死,只要我能救她女儿,不管用什么方式他都会同意。只是,我也觉得这事有些不妥,所以想和你商量。”   柳长歌暗自松了口气,只要百里晴迁不冲动行事,一切都好说。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希望百里晴迁看别的女人的身体,也许是一种占有欲吧。自己视她为知己,所以在乎她的一切。不过,有商量便是好事,她点头道:“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百里晴迁低声说:“我想要你再次接近杨若烟,帮她吸毒。经过两次为你排毒,我对你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这样更便于逼毒。”   柳长歌沉思了半晌:“就是说,你想要我作为此毒的载体,之后,你在用之前的方式,为我逼毒?”   “不错。”百里晴迁怎会不知柳长歌的私心,她自己何尝没有私心呢!要她去看其他女人的身体,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柳长歌没有留意到百里晴迁唇边那抹若隐若现地笑,而似是在任重的思考。那种毒的确会出现幻觉,就算她当时中毒很轻,却也在昏迷之时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不敢想象如果把全部的毒素都吸入体内,她会幻到什么。   百里晴迁轻咳一声,“如果你不愿,我只能…”   “不。我愿意。”柳长歌抬眸凝视她。   两人的双眼里都映入了对方的表情,似乎在这一刻,她们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般,只不过结果,可能会不尽人意,也可能会,出乎意料。   冬儿走进凉亭,禀道:“公子,扬成风的珍珠宴已经准备妥当,问您何时过去。”   “这就去。”柳长歌垂下眼帘,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着。   百里晴迁摘下酒囊站起身,微微一笑:“看来今晚有好酒了。”   山海珍珠宴,并非真的用珍珠来烹调一道菜。而是类似于佛跳墙的一道汇聚山珍海味的菜肴,当中掺杂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和稀有的食材,色香味俱全,浓郁飘香的味道霎时弥漫了整座山庄!   冬儿瞪眼张大嘴,吃惊地望着桌上这道“庞大”的奢华菜肴!上边堆满了山珍海味,以山川河流为轮廓而勾勒成的一道优美的山水菜。比如那雄壮的巅峰上,似是一只雄鹰在展翅翱翔,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气势磅礴!   杨成风微笑地说:“这只鹰是我命人在滁州大森林里捕捉到的,没有尝过鹰肉吧,它可是狠美味的。”   百里晴迁扶手笑道:“杨老爷不愧是天下首富,连吃上也有这么多讲究。像这座雄伟的山峰乃是仿照川州群鹤山雕琢而成,壮丽非凡。山下这条河流,却是按照蜀州弥浏河的波澜壮阔而描绘。山河锦绣,布局精致。险峻中生长着传奇的药草,河流边全似珍珠般的龙眼,羹汤里熬制的鲍鱼海参味道香浓,我竟还闻到了美酒的醇香。这道菜真的很有创意,的确是富贵之家能够钻研出来的妙菜。”   “百里姑娘过奖了,这道菜的确花费了不少财力。不多不少,总共四十九种菜组合而成。”杨成风哈哈大笑,面上得意非凡,将两人请入座后,客气地说:“先尝尝味道如何。”   “杨老爷客气,一起吃。”柳长歌慢条斯理的品味这汤,越品越诧异,目光凝着那条与众不同的“河流”,轻声说:“这羹汤的味道好特别啊。”   杨成风嘿嘿一乐,“因为这羹是蛇羹,所以熬出来的味道极为鲜美。”   “什么!”柳长歌惊地倒吸一口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捂住嘴,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冬儿连忙拍了拍她的背,递上茶:“公子…”   百里晴迁一边饮酒一边悠然地看着这一幕,尽管这道菜卖相很好,味道很独特,可她根本没有打算吃。美丽的东西看着稀奇也就罢了,何必要吃到嘴里呢,吃到嘴恐怕也变味了!   柳长歌压下茶水,脸红气喘地瞪了她一眼,这一眼何其妖娆,竟弄的百里晴迁一阵茫然,转头对杨成风说:“多谢杨老爷的款待,请问杨小姐昏迷几日了?”   杨成风紧张地回答:“已经六天了。”   百里晴迁与柳长歌对视一眼,见她脸上红潮未退,便询问:“你可以吗?”   柳长歌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只是有点反胃而已,喝了茶就没事了。”转头看着杨成风,面无表情地说:“多谢杨老爷的蛇羹,让我铭记于心了。”   “这…”杨成风尴尬地笑了笑,谁知道你不吃蛇羹啊!这条龙鳞蛇可是在丰州一带的深海里捕捉到的,稀有的很!大补的很!   柳长歌再也不想听有关于蛇的半个字,她自小就怕这些条状生物,根本不能驾驭这羹汤。要不是冬儿那杯茶递来的及时,恐怕她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杨成风依旧没有摆脱尴尬,连忙起身引领她们前去淡水阁,却听百里晴迁说:“去准备药池,这次的药量要比上次的重十倍。”   杨成风连忙吩咐杨友立刻去准备,几人来到淡水阁,清幽的花香气息围绕着鼻端,凉亭石桌前竟然坐着一个身着锦服的儒雅男子,男子见到百里晴迁的一刹那,险些没惊爆了双眼。   百里晴迁自然留意到这男子的神态,唇边露出玩味地笑。柳长歌没有在意这个细节,作为杨若烟的未婚夫苏瑾,因“担忧”未婚妻而等在这里不是很正常么。   苏瑾起身走上前,向杨成风施了一礼:“岳父大人,小婿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但我不想打扰到若烟,便一直在外面等着。”   杨成风神色威严地点点头,苏瑾的表现还算不错,作为女婿他已经很够格了。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未必空穴来风,儒雅者也难保不会被世上的繁华诱惑迷了心智,但只要苏瑾与若烟成婚后安守本分,他也不会去追究以往的过失。   苏瑾见惯了杨成风这副表情,他不怕,面上却必须要有礼貌,“听说您请来了一位医术更高明的神医,想必就是这位姑娘吧?”   苏瑾的目光转移到百里晴迁的身上,面上依旧儒雅得体,见杨成风点了点头,并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也不好多问,而是用赞赏的眼神看着百里晴迁。   就算这眼神的含义是赞赏,也让柳长歌不悦,她折扇一展,踏前一步,冷面寒霜地看着苏瑾:“我们是来救杨小姐的,请苏公子不要挡道。”   少年的气势蹭蹭暴涨!苏瑾根本无法驾驭,心惊着懊恼,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她,只得退避到一边,让道。   推开房门,一顾浓重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百里晴迁一挥袖,将潮气驱散,站在门口隔着帘子望着床榻上的女子,对柳长歌说:“按照我说的做,去吧。”   柳长歌深吸口气,走进去后将房门关紧,来到床榻旁。屋内寂静非常,只有细缕光线从窗子缝隙投射进来,投影在床上人儿的脸上,容颜依旧苍白,可她白皙的脖颈却布满了可怖的黑斑。   周围的寂静程度让柳长歌能够清晰地听到杨若烟轻微的呼吸声,可她的呼吸太弱了。长歌大胆地将她扶起来,那一头柔软的秀发立时倾洒在手臂上,馨香味混合着潮湿气形成另一种味道,但不是很难闻。   柳长歌不再犹豫,算准时间快速脱掉杨若烟的衣衫,雪白香肩柔弱而细腻的暴漏出来,紧接着除去亵衣,双乳的洁白与丰满也映入了眼中。   柳长歌抖了抖眉,如果杨成风知道他女儿的身子已经被“他”看了,恐怕会气的一蹦三尺高吧,连同他那张包养的十分细腻的脸孔也会在一瞬间暴增几条明显的皱纹。可为了救杨若烟,唯有这一个办法可以让她和百里晴迁心里都舒服。   再说,她并不是男子,看一看杨若烟的身体也没什么。何况,柳长歌撅嘴,杨若烟的身材还没自己有料呢,充其量只是肤色白皙,胸型嘛,勉勉强强过得去。   耳边传来破空之声,柳长歌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将双手撑于其背部,这就是江湖人身受重伤之时的典型疗伤姿势。   一条细小的银针从窗外射进来,就像是亲眼所见般,万分精准地射中柳长歌后背的穴道,她立刻感觉有一股蓬勃的气力在流窜周身脉络。   同时,双手手掌居然冒出了两股青烟,随着两道陌生气流像是打破禁制般呼地一声,从杨若烟的毛孔中透出,被她吸入掌中。   耳边听到了一声细微地痛呼,柳长歌却无法分心,她知道从杨若烟体内吸出的气流是什么,所以她要确保在完全清醒时,将杨若烟体内的毒素吸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难道在你心里,我的感情就抵不过世俗伦常吗?柳长歌越想越委屈,差点没哭晕过去!   斜面递来一方丝帕,伴着一声浑厚的叹息,“公主,请保重身体。”   柳长歌靠坐在假山旁,透过月色将这人刚硬的脸庞看的清晰,她停止了抽泣,接过他的丝帕拭去了泪,平静地问:“今天晚上,你都看到了?”   青衣跪在她脚边,低着头:“属下不敢。在百里姑娘为您逼毒之前,属下已经退避。”   柳长歌长叹一声:“她接过玉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或是,她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青衣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很平淡。”   柳长歌攥紧了拳,又无力地伸开,“扶我回去。”   青衣隔着丝帕扶住她的手,感受公主掌心上的温度,忽地皱眉:“您的手…”   “没事。”柳长歌打断他的话,她此刻全身无力,只想回去睡觉。她不想在意任何人了,第一次表明心迹却被拒绝,这滋味她绝对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月光的银芒与珠光宝气的色泽交相辉映,当两人的身影消失之际,一声怅叹敲响了月夜的孤寂。   百里晴迁悠哉悠哉地侧躺在假山顶上,寂寞的感受着身下凹凸不平甚至坚硬到疼痛的纹路,她不在乎地喝着酒。酒囊的精致与华美曾让她爱不释手,得到这么久,她却也不在意了。   情感也同样如此,像酒,饮入腹中,只在品尝那一瞬间得到了快感,之后如死寂般平息。她不想自己的感情有一天会随着岁月的变迁而消逝!   百里晴迁自嘲一笑,看起来潇洒的人未必真的潇洒,看起来懦弱的人未必真的懦弱。在情感上,她输给了柳长歌。   月光拉长了影子倾斜在窗纱上,飘忽的颜色与动态结合出一种迷人的精彩。柳长歌却无闲情雅致欣赏这场风景,而是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总是闪烁着百里晴迁用端正的姿态逃避现实的样子,柳长歌负气地背过身,在挣扎与委屈中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面她如愿以偿的得到晴迁的重视,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一个自作多情的美梦而已!   直到晨起用完早膳坐在别雀山庄正厅堂的紫檀木椅上时,柳长歌的思绪还依旧停留在那个梦里,连喝茶都险些被烫到。   冬儿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心疼地看着柳长歌:“公子,您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啊?眼睛这么肿!您等一下,奴婢去厨房拿鸡蛋给您敷一敷。”   柳长歌拉住她,无精打采地说:“别去了,我没事。”   冬儿叹了口气,只得安静的守在长歌身旁,不时地奉茶。   柳长歌依旧情绪低落,神色颓然,见百里晴迁慢悠悠地走进来竟坐在对面。她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杨成风一清早的请她过来,她还真不想出房门!   一声大笑传进来,轰动整座山庄:“神医果然是医术高超,令人钦佩!”   柳长歌的耳朵差点没震聋了,立时将目光转向门外。   杨成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随着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少女的目光极为清澈,进来第一眼就定格在柳长歌的脸上,只是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杨成风略含深意地凝视着柳长歌,此时她依旧少年装扮,见她双眼通红神色疲惫,便关怀地问:“昨夜睡得不好吗?还不知“神医”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百里晴迁一瞧,心下了然,一边饮茶一边看热闹。这做派完全是将自己当成一个事外人!   杨成风忽然转变的态度让柳长歌感到不寻常,按照杨成风的性格,在得知自己女儿被别的男人看了身子的情况下,怎会不火上眉梢,大发雷霆?   可是杨成风不但没发怒,反而如此平静地与她言谈,是否太过诡异了呢?柳长歌思虑片刻,实在弄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拿出唬顾菲菲那套说辞:“我叫寻迁,家住很远的地方,我常年游历于山川河流之间,是一个游子。”   “噗…”百里晴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她轻笑着摆手,“失误,失误。”   杨成风没有在意,因为今天是商量女儿的人生大事,百里晴迁确确实实是神医不假,但救他女儿的却是这个名叫寻迁的少年,而且她还看了若烟的身体!涉及到女儿的名节,这是重中之重的事。   杨若烟悄悄瞟了柳长歌一眼,红着脸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杨成风了然地靠近女儿,二人似是在商量着什么,不时地将饱含深意地目光投向柳长歌。   柳长歌被这父女两的举动弄的心惊肉跳,一旁的冬儿转了转眼珠,也不明白这父女两在玩什么把戏。   诡异气氛持续蔓延。苏瑾走了进来,仍然一派儒雅风旋绕,见杨若烟已经完好如初,便对杨成风笑道:“岳父大人,我已经代表苏家请示了霍大人,成亲之日就定在三日后,与全苏州所登记的成亲人士一起拜天地。不知岳父意下如何?”   杨成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串碧玉珠链,抬眸说:“贤婿啊,在等等吧。莫急。”   苏瑾皱眉问:“现下若烟已经恢复如初,为何不尽快成亲?难道岳父还想借此机会考验小婿?可我父亲已经带着聘礼在来的路上了。”   苏训的动作居然这么快!杨成风拧眉思虑。   杨若烟脸色煞白,根本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根本不喜欢苏瑾,这次的中毒事件,完完全全是因苏瑾而起!   她专注地凝望那个少年,昨晚上,她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她不喜欢苏瑾,更不想嫁给他。并不是因为苏瑾多么多么的不好,她甚至对苏瑾没有半点了解。   他们两绝对是商业联姻,父亲看中苏家第二富的荣誉,本着富富联姻的观念,未经她允许就私自给她定了终身。   为这事她甚至连夜逃出山庄,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当她化妆成侍女跑出家门时,见一辆马车停靠在山庄门前,苏瑾靠在马车旁微笑地看着她,说了句,“上车吧。”   杨若烟闭上眼,当时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上了那辆马车。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不想回想了。可无论她逃到哪里,最终还是要回到山庄,因为这是自己的家。当她踏进房门时,迎接她的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直到醒来之时,她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清丽纯洁的脸孔,那令人难以忘怀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潭,清清澈澈,明明白白。也仿佛看透了世俗,遂心境的格调将眉峰上的典雅布置的极为祥和,用来点缀着它不凡的风采。   柳长歌用扇子挡住了半张脸,眼神飘来飘去,实在是受不了杨若烟那专注目光的扫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谁来解救她啊!柳长歌无语瞪苍天,该死的百里晴迁居然在对面看热闹,简直是可热孰不可忍!   当柳长歌实在忍受不住要爆发之时,一声叫喊直冲云霄:“苏训苏老爷到!”   杨成风不得不庄重地起身,出门迎接去了。   苏瑾今日难得心情好,父亲与杨成风肯定会愉快的达成协议,而他与若烟的亲事也铁定会在三日后圆满的画上句号。   因着心情好,苏瑾便对杨若烟发出邀请,“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去游湖吧。”   柳长歌以为马上就要解脱了,谁知杨若烟根本就无视了苏瑾的邀请,来到自己面前,温和一笑:“寻公子,看你一派优雅气度,想必对诗词歌赋很感兴趣吧?”   柳长歌一怔,瞟了眼快要睡着的百里晴迁,立时皱眉却又展开,笑道:“我对诗词一般般,我喜欢字画。”   杨若烟惊喜一笑,“巧了,我朋友她家就是开字画行的,各种名画都有收藏,有没有兴趣欣赏一下?”   柳长歌一口答应:“好啊,那就劳烦杨姑娘带路了。”   杨若烟娇羞的脸都红了,赶忙前头带路。   柳长歌临走时看了百里晴迁一眼,见她正眯着眼玩着她的酒囊,根本没理会自己,不由得来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冬儿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自然无时无刻不侍奉在公主左右,但是公主今天的心情好像并不愉快,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瑾目光阴沉地目送三人离去,刚回头,却见百里晴迁也不见了?呼吸一窒,这个女子行踪不定,武功医术高深莫测,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西街“雪云轩”,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顾菲菲正好心情地描绘一幅清丽脱俗的人物画像,来往客人觉得稀奇,这可是难得的一种景象,苏大小姐竟然亲自作画,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南边出来的呀?   人群中,柳长歌面色清冷地盯着顾菲菲撅着屁股的姿势,原来是在勾勒画中人的脚,那双脚可真称得上是玉足啊!雪白晶莹,让人看了有种抚摸的冲动。可是,她什么时候在顾菲菲面前露过脚?她怎么不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菲菲…”杨若烟吃惊地捂着嘴,发出颤抖地呼唤。   顾菲菲身躯一抖,紧忙回头,见杨若烟完好如初地站在那吃惊地望着她,她赶忙扑上去抓住杨若烟的手,惊喜笑:“若烟,你没事了?”   杨若烟弱弱地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那幅画,不确定地问:“你画的是谁呀?”   顾菲菲心虚地瞥了眼柳长歌,“呃…”   柳长歌无奈摇头,来到画卷前收起这幅画,她不怪顾菲菲擅自画她的画像,但如果有下一次,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松就绕过她。   冬儿连忙接过画卷,小心翼翼地卷起,并瞪了顾菲菲一眼。竟敢私自画公主的画像,这要是在皇宫,早就被问斩一百次了!   “你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拿走我雪云轩的画,是不是太放肆了?”一声冷冷的言语传来。   柳长歌微微一愣,用眼神制止了正要开口的冬儿。   人群分开,一个冷面寒霜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冷眸上下打量着柳长歌,一丝不屑隐没眼底。   顾菲菲连忙上前,拉住男子的手,“父亲,您怎么来了?寻迁是我朋友,那幅画是我送给她的。”   顾明德瞥了女儿一眼,神情依旧威严:“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想要从雪云轩拿走一件东西,必须要付出同等代价。这幅画无论是画纸还是笔墨,亦或是画工,都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存在。女儿,你要送礼物也要掂量一下价值,如果在雪云轩之外,她拿走也就拿走了,但在雪云轩之内,她要这幅画,没那么容易。”   “那你想怎么样呢?”柳长歌眯眼盯着他。   杨若烟急的满脸通红,却被顾菲菲死死拽住,她也没办法啊!父亲若盯上一件事或是针对一个人,除非达到目的,否则他绝不会轻易罢手!   全苏州的百姓都知道顾明德视钱财如命,他若盯上一个人,那这个人肯定对他有利用价值。苏州城中顾家的产业也有很多,这雪云轩却是连锁了全天下的书画经营权。   就连宫里的笔墨纸砚,也都是出自雪云轩,顾明德当然有资本在这里叫嚣,恐怕这少年将要倒霉喽!   众人本着看热闹的态度都不想离去,整个场面却是鸦雀无声。   顾明德盯着柳长歌手上的扇子,幽幽一笑:“我女儿这幅画价值连城,公子若想得到,就必须要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取。”   柳长歌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扇子,心下了然,露齿一笑说:“原来顾老爷是想要我这把扇子,你直说嘛。”   顾明德诧异:“你同意了?”   “当然不!”冬儿柔声柔气地插言,用异样地眼光上下扫视着顾明德,“你说这幅画价值连城,算是说对了。并不是笔墨纸砚昂贵的缘故,而是因为这画中人是我们公子,遂这幅画才变成了无价之宝。既然无价,其他的物品怎可与之匹敌。顾老爷要做生意,这无可厚非,但是你有必有衡量一下,因为贪心而招惹杀身之祸,到底值不值得。”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顾菲菲的眼珠子险些没瞪掉在地上。就连杨若烟都大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侍女,居然这么厉害!   众人全都因此倒吸一口气,顾明德更是险些没背气过去,稳住心神,定眼凝视柳长歌,“公子的丫鬟真是伶牙俐齿,顾某倒是很想知道,为何我会有杀身之祸?此话从何而来?”   柳长歌一挥手,冬儿恭敬地退到她身后,不再言语。她则微笑着对顾明德说:“婢女无礼,还望顾老爷别见怪。这幅画我志在必得,雪云轩既然是顾老爷的地盘,那我就按规矩办事。我画一幅同等价值的画,来换取这幅画,不知顾老爷意下如何?”   顾明德一怔,原本想要借机赚取利益,谁知却被这少年轻而易举的将了军!那画上的少年的确是她本人,虽然画工出类拔萃,可要真当作品卖,根本卖不出几个钱!还不如让这少年画一幅别的画,兴许还能赚个好价钱。   “你还会画画?”顾菲菲来了兴致,不等父亲开口就率先问了出来。   杨若烟更是对此好奇至极,满脸的期待与赞许,盯着柳长歌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火热。   柳长歌轻咳一声,“准备画纸吧。”   顾菲菲赶忙命人准备笔墨纸砚,冬儿接过纸张,横向铺平在桌上。众人围上来,都想要见识一下这个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与顾老爷叫嚣的少年,到底能画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画来!   一切准备就绪,柳长歌将扇子交给冬儿“妥善保管”。她笑看着顾明德那双精明兴奋地小眼神,恨不得把她的扇子活吞了。   这把扇子虽说卖相普通,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乳白扇骨是用天山雪玉雕制而成,扇面上还有父皇亲笔提的一首诗,乃是真正的价值连城!珍奇玉品阁里的东西,哪有俗货!   柳长歌提笔蘸了蘸墨,画些什么呢?微闭上眼,往事一幕幕地重叠。像是飞梭的流光,又像是交错的年轮,仿佛历历在目。   “她到底画不画啊?”   “哈~我都快睡着了!”   一些人在旁边议论纷纷,有人竟夸张地揉了揉眼睛。顾明德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少年的表情,顾菲菲与杨若烟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望着长歌,着实为她捏着一把汗。   柳长歌动笔了,勾勒几下竟奇迹般突显了巍峨山川的面貌,徐徐烟雾之下,是一座华丽而庄严的城池。   顾明德双眉皱起,心中一惊。众人看了纷纷惊叹,连绵不绝,雄伟壮丽!这远观的山脉竟在少年的笔下,呈现一种悠久而沉敛的气魄!   这座城池极为庞大,其繁华喧嚣的程度与苏州的昌盛交相辉映,当中充斥着庄严肃穆的凛冽威严,不愧是天子脚下的京城,竟在少年几笔勾勒之下,描绘的生动而又真实!   起先人们以为,这少年想画出京城的繁华昌盛,来打压苏州,可回头一想,京城不是出事了吗?一件食物中毒引起了百姓的恐慌,一夜之间,华丽庄严的京城失去了以往的色泽,变得灰暗苍白,孤寂苍凉。   到处都是百姓流离失所有家归不得的痛苦场景,就像一把大火,将这残酷的浩劫推上了致命的巅峰!柳长歌的笔已经停不下来了,多少只饥饿致死的骸骨在她笔下栩栩如生,无数哀哭痛嚎的场景历历在目,宛如幻境,更似真实。   众人哀呼地凝望着这张惨绝人寰的画卷,生灵涂炭的面目就像一柄巨锤,狠狠砸在了他们的心脏上,痛苦不已,欲哭无泪!   柳长歌扔下笔,面颊冷若冰霜:“一时兴起之作,这幅人鬼图就送给顾老爷了。”   顾明德死死压着怒火,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用这幅半人半鬼的画来糊弄我,你觉得你很高明是吗?”   柳长歌讥讽一笑,抬眸凝视他:“并不是,因为此刻的苏州或许是天堂般的存在,可再过不久,苏州就会与这画中的景象不谋而合了。”   众人倒吸一口气,只感觉四周冷飕飕的,好像有一股阴风来回流窜,仿佛灵魂都超脱了!   冬儿心疼地看着公主,只有她明白,公主心中的痛。   杨若烟突然挣脱顾菲菲的禁锢,一把抓住柳长歌的手,冲破人群跑了出去。   “公子!”冬儿紧张地追了出去,却根本寻不到公主的踪迹。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黄昏的光泽温暖而又柔和的渲染着杂草遍野的山丘时,映出了盈盈金光与飘渺动情的烟雾。   杨若烟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柳长歌挣脱了她的手,同样喘息不已,她捂着心脏位置,勉强平静下来,颦眉道:“你拉着我跑了八条街,穿了七个胡同!幸好北郊离城门是最近的,不然我会被你累死!杨姑娘,你到底要干什么?”   杨若烟用手背抹了汗,委屈地颤着声:“我是在救你啊!”   “哦?此话怎讲?”柳长歌平稳了呼吸,身躯无力地瘫软下来,跌坐在杂草中。幸好草地柔软,不然她的臀可遭殃了!   杨若烟蹲在她面前,凝重地说:“你得罪了顾明德,他不会放过你的。知府霍修平是他准女婿,只要他振臂一挥,你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柳长歌张大了嘴,原来她拖着自己跑了八条街的理由竟是为这个?如果冬儿在场,她一定会抬起她温柔的脸庞,用不屑的语气说:“我们公子会有牢狱之灾?哼,他顾明德才罪不可赦呢!”   可惜冬儿不在场,柳长歌当然也不会随意暴露身份,她微笑地看着杨若烟:“多谢你了。”   杨若烟害羞地红了脸,从怀中拿出干净的帕子为长歌擦拭额头上的汗,轻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柳长歌抓住她的手,怪异地盯着杨若烟的神情,深吸口气,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杨若烟深深地看着她,鼓足勇气说:“昨晚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喜欢苏瑾,我只想顺着心意,追寻自己想要的感情。你,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我不明白!”柳长歌突然站起来,避免与杨若烟接触。事情好像真的按照她所想的发展了,杨若烟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这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杨若烟见她如此,心登时跌入谷底,刚要鼓足勇气再次表明心迹,却听到管家杨友的呼声。   “小姐!原来你在这。”杨友火急火燎地赶来,对柳长歌笑了笑,连忙将小姐拉到一旁,悄声说:“老爷叫您立刻回去。”   杨若烟虽很想与柳长歌单独相处,可看她的态度,好像并非自己心中所想那样,难道她不喜欢自己吗?她已经看了自己的身子,难道她还想钟情别人?   此时不容杨若烟胡思乱想,现在只有回家与父亲商议一下了。她已经下决心要嫁给寻迁,不仅仅是因为名节,而是她的确很喜欢这个人。   想通后,杨若烟便对长歌轻声说:“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和你一起你回去见杨成风?以为清晨那一幕她真的看不通透吗?柳长歌果断摇头,淡定从容且缓慢地整理着略微散乱的衫子,“不必了,既然杨姑娘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我就不再劳烦杨老爷了,我自有住处。”   “住哪里?”杨若烟立刻问,绝不能与寻迁失去联系。   柳长歌清冷着眉眼:“我的住处,与杨姑娘应该没有关系吧。”   杨若烟呼吸一滞,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感觉一颗心忽然就碎了!她怎能用这般冷语对待自己?她根本不是无情人,却为何硬要如此?   杨友冷汗滋滋,看小姐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明显是对寻迁动了情,这可不行!再过三日,便是小姐成亲之时。就在晌午十分,老爷和苏老爷已经愉快的敲定了小姐与苏公子的亲事,个中缘由还不是有利可图。   恐怕小姐这次,不情愿也没用了!杨友催促道:“小姐,老爷还在等您呢。”   杨若烟红着眼,恋恋不舍地随着杨友离开了此地。   柳长歌终于松了口气,目光悠久地望着翻腾在天际的晚霞,脑海中不知不觉的闪过人鬼图的凄惨画面,当机立断三击掌。   清风划过了她颊边的发丝,一抹青影已出现在三丈之外。她抚摸着精致的扇骨,轻声吩咐:“你即刻回京,告知安丞相我在这里的情况,让他调集两队禁卫军来苏州见我,限七日。下月初九是父皇的生辰,我要在初九之前将中毒事件查的水落石出,给父皇一个惊喜。”   青衣恭敬应道:“遵令。”伟岸身躯化作一缕青风,消失在金芒遍野的海洋里。   柳长歌悠悠一叹,耳畔响起了一声轻笑,这笑声很雅致,也很迷人。是她梦寐以求的声音,也是她千思万想的人。可是,她想要的情感那人吝啬给予,却又忽然出现挑拨自己的心!   柳长歌负气一笑,暂时不想理会这个无情的女人,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避免与她正面接触。   “柳长歌!”百里晴迁叫住她。   柳长歌展开扇子,转身望着她,唇角轻描淡写地扯着清冷地微笑:“百里姑娘有话说?”   百里晴迁没料到柳长歌对这件事会耿耿于怀,她以为长歌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和她赌气,但现在看来,这位公主殿下好像是认真了!“杨若烟把你当成男子钟情于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柳长歌一派若无其事的态度,故作惊讶:“哦?原来杨若烟喜欢我呀,她可真有眼光!不像有些人,感情明明是送上门的,却偏偏不知好歹的拒绝。呵~自作多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这话酸溜溜的!百里晴迁皱了皱眉,“你非要这样吗?”   “我怎样?”柳长歌瞪着她,尽管心在颤抖,可她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尊严。   百里晴迁叹了口气,平生第一次心如绞痛,“看来你还在气头上,那我先走了。”   “站住!”柳长歌在百里晴迁转身之时叫住了她。   百里晴迁回头望着她,“怎么?”   “既然你坚持自己,那你把玉佩还我。”柳长歌伸出手向她索要玉佩:“这玉佩是我最重视的物件,只送给我最重视的人。既然你不是这个人,那你也没必要霸着它。”   百里晴迁瞪眼反驳:“是你派人千里迢迢把它送到我面前,怎么是我霸着它?你讲讲道理好吗?堂堂公主殿下,竟然…”   话音到此为止,百里晴迁之所以住嘴,是因为她看到了柳长歌通红的双眼,泪水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心跳忽然静止,她不再言语,而是走到长歌面前,轻轻抱住了她。   柳长歌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委屈地哭喊:“百里晴迁,你真是个混蛋!你到底给不给我玉佩?”   百里晴迁轻拍着她的背,也不知哪来的伤情,彻底动容了自己的心,柔声说:“你真的想要玉佩吗?你不是说,要将它送给你最重视的人吗?既然你送给了我,岂有索要之理?”   柳长歌抬头看着她,眼中含着惊喜,不确定地问:“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百里晴迁用拇指轻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也许,我不能给你承诺,但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柳长歌喜极而泣地紧抱住她,这力道仿佛要晴迁整个人都融进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想过,幸福竟然来的如此突然!勉强压制住激动的情绪,脸上掩不住快乐的笑容:“这已经是你最好的承诺了,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   百里晴迁抚摸着她柔软如缎的发,脸上露出了如释负重的微笑,看着长歌的目光里满是宠溺,“丫头,你是不是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了?”   “难道我不能这么认为吗?”柳长歌睁大眼看着她。哼哼,百里晴迁,现在你若想退缩,那可由不得你。   百里晴迁嘿嘿一乐,“看你的样子,好像吃定我了?”   柳长歌微微一笑,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她红着脸,在晴迁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柔软细腻的触感停留在唇边,让她不住地颤抖:“你会不会觉得,女子之间的感情很单薄。晴迁,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百里晴迁环紧她纤细的腰,认真地说:“因为我不想伤害你。世俗伦常是过眼云烟,我怕的不是人云亦云,我怕的是你我不能坚守到最后。”   “不会的!”柳长歌用手抚住她的嘴,神色坚定地说:“无论何时,我都会珍惜你,珍惜这份感情。虽然天理不容,我也甘愿用一生来守护。”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郑重其事地紧握住她的双手,“就让一切伤感随风消逝。从今往后,我们执手。”   柳长歌的心脏险些没狂乱的跳出来,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个百里晴迁,前一刻让她心如死灰痛彻心扉,这一刻,却让她幸福的找不到方向。只能紧紧拥住她,让她的气息,紧密环绕着自己,感受她给予的温情。   自数月前分离之后,两人便再没相聚过。就算在别雀山庄,柳长歌也只是与百里晴迁保持距离。此刻双方互表心意,任何阻碍的理由,都无法抹杀她们的情意。   两人坐在草地上,百里晴迁悠然地浅酌着酒,这一刻她不禁感叹人生的奇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乎一个女人!身在江湖,身边不乏出众者追求,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动心。缘分吧,应该是缘分!是缘分将她卷入那场宫廷角逐,也是缘分,让她邂逅了她这一生都摆脱不了的人,这是牵绊。   柳长歌像是小鸟依人的妻子般依偎在晴迁的怀中,唇边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像是抹了蜜糖一样,甜到了骨子里。   晴迁笑道:“晚霞已经消散了,我们该回别雀山庄了。”   “嗯?”柳长歌眯起眼,显然还没回神。   晴迁轻柔一笑,捻动着长歌一缕发,淡道:“你不是要查中毒案的幕后元凶吗,那就只能回别雀山庄找线索。”   柳长歌险些将这茬忘了,连忙坐起来盯着她,“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晴迁拿过她的扇子,展开,看着扇面上的江山图,笑道:“万里河山,如此锦绣。难道你就不想踏遍这美丽的江山吗?”   柳长歌心思辗转,未明其意,问道:“你是什么意思?现在是说查案,和游历江山有什么关系?”   “笨!”晴迁合上扇子轻敲她的脑门,这一下用了很轻很轻的力道,怕真弄疼了长歌,见长歌一副瞪眼的表情,连忙笑着解释:“你不是说你是个游子吗,游子怎能配上杨成风的女儿。江山就在你的脚下,只要你愿意,这件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柳长歌恍然一惊,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她:“你的意思我懂了,你要我去勾引杨若烟套取线索是不是?这美人计的确高明,可你就不怕,中计的不是杨若烟,而是我?”   “你已经被我的美人计俘虏了,还会中别人的吗?”晴迁微笑着展开手臂,将她纳入怀中,凑过去在她耳边吹气,“你说是不是呢?长歌…”   这声音就像魔音一样折磨人,柳长歌像是被催眠般,不由自主地点着头,咬唇泄气地叹息:“都是你,让我不得安生!可是,我,我偏偏中了你的计。你说,我是不是着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执笔勾勒你眉上诗情   一味酒香,燃梦中相逢   苏州烟雨,碾碎那一刻心动的朦胧   万丈红尘,画出你唇边深刻的温情   多想与你相拥   午夜梦回,波涛暗涌   江山壮丽之风情,点缀了悔恨的沧影   铅华洗尽,归平然心境   谈笑风生,将情奉送   温柔描绘,恋你浅笑间的雍容   很喜欢长歌的情,我又情不自禁写了个词!   ☆、第 23 章   晴迁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着说:“着了魔的小丫头,我发现你很粘人。”   柳长歌冷下了神情,优雅地离开她的怀抱,展开折扇,端正身姿:“好吧,从此刻起,我会与你保持距离。”   百里晴迁诧异地瞪眼,小丫头片子!   此时霞光落幕,昏沉的天光带着晦暗的色泽开始蔓延上空。衙役们急匆匆地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晴迁一把搂住长歌的肩,淡淡地扫视他们。柳长歌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听一声尖锐呐喊,顾菲菲火急火燎的扑上来,“寻迁!终于找到你了!吓死我了你!”   幸好百里晴迁反应快,否则就让顾菲菲得手了。长歌外表如此清丽,乍眼一看便知女扮男装。可惜,有些人甘愿眼拙,也不愿看清事实。   顾菲菲一扑没得手,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霍修平见到柳长歌没事,一颗心总算放下来。冬儿告诉他公主被杨若烟拉跑不见影踪时,他立刻派人封锁了别雀山庄,弄得杨成风怒高八尺。   询问后才知,杨若烟根本没回家,他随后又派人沿街搜寻,出城门才盘查到这里,终于找到公主了!   若公主在他管辖内出意外,他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霍修平挥了挥手,衙役们立刻退避此处,他上前询问:“公子没事吧?”   柳长歌笑了笑:“我没事。冬儿呢?”   不等霍修平开口,顾菲菲抢先说:“那小丫头片子让我留在府衙了,黑灯瞎火的没让她跟来。”   长歌松了口气,还以为她跑了冬儿会被顾明德抓起来呢,现下无事便好。那她现在是回府衙居住,还是要去别雀山庄?她都已经跟杨若烟说明白了,现在又去,是不是有些…   晴迁看透她的心思,轻声说:“先回府衙吧,我想时机很快就会来找你。”   柳长歌点点头,还是先回府衙再说吧。   霍修平早已准备好了轿子,但却只有一顶。因为他压根没想到百里晴迁会出现在这。现下只有一顶轿子,两个人怎么坐?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柳长歌最终决定,不坐轿子了,散步回去!   大队人马齐刷刷的从北郊隆重的开回县衙。   期间,百里晴迁和柳长歌始终亲密无间地并肩行走,偶尔对月谈笑风生,完全忽视了周围人,也羡煞了某些人!   公主不坐轿,霍修平岂敢有逾越之理,颠颠地跟在后头。   顾菲菲自然随在霍修平身边,疑惑地悄声问他:“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好像与寻迁很亲密的样子,她两到底什么关系?”   “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霍修平斜眼瞥着她,语气酸溜溜,“这几天你好像有点反常,为何忽然对寻迁有兴趣?难道…”   “难道什么?”顾菲菲双臂环胸瞪着他,如果他敢说出些什么不寻常的话,哼,别怪她不讲情面。   霍修平身躯一抖,讪讪一笑:“菲菲,我不得不提醒你,寻迁的身份不是你能高攀的,而你也要与她保持距离。”   “怎么?你怕我爱上她?”顾菲菲眯眼盯着长歌纤瘦的背影,忽然颦了颦眉,这背影竟有种窈窕的感觉!   霍修平呼吸一滞,默不作声了。   百里晴迁唇边挂着春风般的笑意,忽然拉住柳长歌的手,感觉她略微一抖却没有挣扎,倒是身后传来数十声倒吸气。她无声一笑,依旧对月畅饮,直到府衙门前时,她才放开长歌的手。   幸好夜色浓重,否则柳长歌通红的脸一定会暴露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手,百里晴迁存心让她挂不住!清清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却隐藏了些许风情万种的嗔意。   百里晴迁忽然大笑了几声:“真是快哉!”   “她发什么疯?”顾菲菲不明所以的目光在百里晴迁和柳长歌之间来回穿梭,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还是原来的雅阁,公子快去休息吧。”霍修平做了个请的姿势,众衙役纷纷吃惊,却不动声色的低下头。   柳长歌拉着百里晴迁在顾菲菲不舍的目光下,消失了影踪。   经过花园时,百里晴迁停住脚步,嘿嘿一乐,“这是去哪呀?”   柳长歌诧异道:“当然是回房啊!”   “回你的房间?”百里晴迁盯着她的眼睛。   柳长歌一怔,刷地一下彻底红了脸,抓着晴迁的手不知该不该放,“这,好像霍修平并没有为你准备房间,此刻天色已晚,你不如先在我屋里住一宿吧。”   百里晴迁盯着她通红的脸,抿唇笑:“好吧。”   柳长歌松了口气,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百里晴迁屈指一弹,桌上蜡烛忽地燃亮,昏暗的光泽朦朦胧胧,照耀着屋里的简洁陈设,半点灰尘不见,床榻干净整齐。   “只有一张床,这可怎么办呢?”百里晴迁故作苦恼的摸了摸下巴,眼珠滴溜乱转,笑眯眯地盯着长歌红晕不散的脸孔。   柳长歌的心急跳一下,连忙转身关上门。犹豫片刻,故作自然地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床榻,“我是房间的主人,自然我睡床。你嘛,自己找地方呗。”   百里晴迁瞪着眼,无语地伸出手指,颤抖地僵硬在空中,无力的垂下来,“好吧,我睡桌上。”   柳长歌扫了一眼她旁边那张精致圆桌,说了句“随便吧。”便脱下外衫挂在屏风上,松了松发箍,舒服地躺倒在床上,不一会便呼吸均匀睡着了。   百里晴迁盘腿坐在桌上闭目养神,半晌睁开了眼,目光深邃地凝望床榻。   夜风透过窗纱盈盈飘来,烛火摇曳,桌上的人却不见了。   柳长歌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望过去,却见桌上空无一人,百里晴迁呢?   困倦一扫而光,她连忙下床,发现窗子半开着。院内石凳上,女子对月独饮,身影及其落寞。   柳长歌的心忽然疼痛了一下,外衫也不穿了直接跑出去,来到晴迁身边,抿唇说:“半夜不睡,坐在这里吟风望月?你真有雅兴!”   百里晴迁抬头看她,淡雅一笑,“一个人的雅兴是孤独的,我需要人陪,你愿意吗?”   “我很冷,回去睡了。”柳长歌心道这样真的很无聊,半夜不睡出来吹冷风,也只有百里晴迁这个“奇女子”可以干得出来!   百里晴迁抓住她的手,微微使力便将长歌揽入怀中,低头盯着她清澈无一丝困倦的眼眸,清雅一笑,“真正有助于身体健康的睡眠时间是三个时辰,此时你已经睡够了。在睡下去,你就会变成小猪了。”   柳长歌一怔,脸红地捶了她一下。这种公主横抱让她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顺应心中的渴望逐渐放松身体。虽然夜风清冷,但晴迁的怀抱却特别温暖,贴心。   两个人也真是有毅力,也很有情趣,就这般相拥到天亮!   当清晨的清新气息围绕而来时,柳长歌眯着眼,像是懒猫一样打了个哈欠,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在晴迁的怀里安静的过了一夜!   百里晴迁将酒囊递给她,“喝一口。”   “我还没洗漱呢,不能喝。”柳长歌摇头起身,回房洗漱去了。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却见霍修平火急火燎的赶来,见房门半开着,便小心翼翼地问她,“公子在洗漱?”   百里晴迁点头,“什么事?”   霍修平在院中来回踱步,焦急说:“是若烟又出事了!”   “什么?”柳长歌刚洗漱完,就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立刻问:“难道杨若烟又中毒了?”   “不是啊!是杨老爷联合苏家逼婚!若烟以死抗衡,但也极难挽回杨老爷的心。寻迁,你快去看看吧!”顾菲菲焦急着一把抓住长歌的手,却被百里晴迁制止。   她眯眼盯着顾菲菲:“有没有人教育过你,做人要有礼貌,不要动不动就拉着别人的手,这是无礼的行为。”   这个女人的态度明明很淡然,可是语气却将顾菲菲和霍修平一起震慑住了!   柳长歌站出来打圆场,“还是先去别雀山庄看看吧。事关人命,不得草率。”   危机与尴尬同时化解,霍修平立刻叫人去准备,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到别雀山庄。   别雀山庄最高一处凉亭中,家丁丫鬟们惊恐地望着前方那一幕,谁也不敢动弹半分,否则小姐…   “我父亲呢?”杨若烟站在凉亭边缘,回头冷冷地望着他们,手中的刀紧紧贴着脖子。只要她迈出半步,就算不死在刀下,也会被活活摔死。   “小姐!您千万不要冲动啊!”   “我这就去叫老爷!您就站在那,就站在那,千万别动!”   几个家丁紧张不已的跑下去通知老爷,这个时辰,老爷肯定在房中敷珍珠面贴呢!诶,这都火烧眉毛了,老爷诶!   丫鬟们跪了一地,却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哭丧着脸不时地劝说。   “小姐诶,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苏公子一表人才,您嫁给他也不亏啊!”   “对啊对啊,苏公子的家室仅次于咱们杨家,您嫁给他,他肯定像珍宝一样对待您,怎么就想不开呢?”   “都闭嘴!”杨若烟红着眼喝道。   所有人立刻住嘴,吃惊的望着小姐。万万没想到,平时连说话都细若游丝的小姐,此刻居然气势惊人,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顶着一脸珍珠粉的杨成风怒气汹汹地跑上来,见此一幕大惊失色,怒吼道:“若烟,你赶快给我过来!”   “父亲,请允许女儿不能从命!”杨若烟悲苦着神情,视死如归的望着杨成风,颤抖地笑着,“如果你硬要将我嫁给苏瑾,我宁愿死在这里!”   杨成风见她神态坚决,眼中完全一片死寂,难不成若烟,真存了必死之心?用的着吗?只是嫁个人而已!   他变换招子,改用怀柔政策,轻声地劝说:“若烟,苏瑾对你一片真情,他一定会珍惜你的。放眼全天下,又有谁能配的上我杨成风的女儿呢?过两天你母亲就回来了,如果让她知道你在这耍性子,她该有多伤心啊!听为父的劝,快过来。”   杨若烟坚决摇头,就算他将母亲抬出来,也无法撼动她的决心,“如果你不取消亲事,我宁愿死。”   这个不孝的女儿!杨成风怒发冲冠地吼:“那你就死!我看你敢不敢跳下去!”   杨若烟泪流满面,刚要自尽,斜面却迎来一股疾风。啪地一声,刀被击飞了!眼见丫鬟家丁们一拥而上,她咬牙跳了下去!   “若烟!”   “小姐!”   杨成风惊恐地嘶喊,差点没昏过去!   众家丁们哀哭一片,小姐真的跳下去了,那可是百丈高度啊!   一道黑影从空中略过,如青燕般的身姿划过众人眼底,将杨若烟的身体接住后,凌空翻身,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杨成风瘫软的趴在亭台边,紧张地俯视下方,这个突如其来的男子居然救了若烟!他,他是谁啊?   男子一身黑衣,面庞冷峻如霜,就连被他抱在怀里的杨若烟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此人的身体,根本就没有任何温度!就像一块寒冰一样,冷的让她发抖。   刚从死亡的深渊里出来,杨若烟后怕极了,可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她也顾不得许多!这次死不了,父亲一定会把她关起来再逼她成亲!   杨若烟满脸的绝望,也并没有“感谢”这个救了她的陌生男子,模糊的泪眼里出现一道白影。那人身姿飘渺的凌驾于烟雾之中,穿过繁花,缓慢而又典雅的走来,呼吸一窒!   柳长歌端着折扇,风度翩翩的来到杨若烟面前。冷如冰霜的男子俯身跪在她脚边,“幸不辱命。”   柳长歌“嗯”了一声,晃了晃扇子,男子自觉地起身站在她身侧,其冰霜寒冷的程度,连冬儿都有些受不了。   冬儿知晓公主身边是有随行护卫的,这些神秘的护卫平时不会露面,只有公主有意让他们现身时,他们才会出现,于是并不稀奇。   冬儿不稀奇,不代表别人不稀奇!   百丈高的凉亭上有一票人瞪着眼珠子死死望着这一幕,眼里心里何止震惊能形容的?那个拥有绝世轻功的男子,竟然如此恭敬的站在少年身旁,明显是赤裸裸的主仆关系!   柳长歌瞟了一眼凉亭上的状况,轻笑着扶起发呆的杨若烟,温和地说:“有什么想不开非要寻死呢?须知,生命是多么不易的存在,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这一世,才投生于这个美好的家庭里,你应该珍惜,而不是轻生。”   杨若烟回了神,羞愧的无地自容,委屈的哭了。   “若烟!”杨成风跑下凉亭,来到若烟身后轻声呼唤,声音里还夹杂着颤抖,眸子里依旧隐着后怕,若今日没有寻迁的及时赶到,恐怕若烟已经…   “父亲,我知道错了。”杨若烟委屈的扑到父亲的怀里,一颗心就此平静。   杨成风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欣慰一叹,“是为父没有顾忌你的感受,才酿成今日的错误。若烟,方才那一瞬间我已想通,我不会再逼你嫁给苏瑾了。”   杨若烟身体一颤,抬头问:“真的?”   杨成风微笑着对她点头,他会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觉悟了,而是因为他洞悉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这件事如果柳暗花明,也许对若烟是件好事,对自己也是件妙事。   他抬头看着柳长歌,唇边浮起笑意,“多谢公子出手。”   之所以没有直呼少年的名字,是因为他知道,这少年的身份很神秘。她不是神医,也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游子,有可能身份显赫。单凭她身侧那个男子,就可以辨别一二。普通人,怎会拥有如此武艺莫测的护卫呢?   杨成风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若烟即使不嫁给名门望族,也要嫁给一个身份显赫的人,他就笃定这个少年不是平凡人。如果她对若烟没有半点情意,根本不用回来。可是,她却回来了,还如此华丽的救了若烟,这说明了什么?   柳长歌轻声一笑:“杨老爷不必见外,我这次回来,是想与若烟单独谈谈。不知杨老爷,是否同意?”   杨成风眼眸一亮,这是有戏啊!低头问女儿:“如何?你愿意吗?”   杨若烟双颊羞红,腼腆地点点头。她自然愿意与寻迁独处,就怕父亲不同意,可看父亲的神情,好像有点出路…   “你们就到凉亭上坐一坐吧。”杨成风微笑着说,然后心花怒放的吩咐丫鬟们奉上茶点,让两人安静的独处。   清风吹着凉亭上的纱幔,叮当悦耳的声响掺杂着温和如水的风力,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很清润,很舒适。   柳长歌微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平静的看着对面的杨若烟,她知道杨成风等人就在下方关注着,她要的就是这种障眼法!直截了当地问:“杨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中毒的吗?”   杨若烟登时一惊,脸色忽然转变!   暖阳如光瀑一样倾洒而下,像是薄纱般覆盖在春风酒楼的店招牌上。   楼内客流满座,一派世俗喧嚣的场景。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家酒楼,却并非是为了喝酒。   店小二偶然转眸,却眼神一亮,急忙弯腰弓身走上前,“公子,您在这瞧什么呢?如果想品尝美味,您站在这可是尝不到的,快请进来吧。”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带动着鼻下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绝色容颜,精致雪肤,配上这两撇潇洒的胡子,竟给人一种俊颜莫测,雌雄莫辩的感觉。   “一处雅间,一壶好酒。”百里晴迁压低声线,这刻意的举动令其发出的声音更加低沉迷人。在客人们惊诧的目光中,她踩着优雅的步伐在店小二的引领下上了楼。   雅间内的摆设很典雅,这间酒楼一共五层,二楼和三楼用来专门接待雅客。“雅客”顾名思义,就是外表极优雅的客人。   看人先看脸,在看其穿着,气质,品味。店小二那副谄媚的嘴脸说明了百里晴迁极符合“雅客”的标准,于是才乐呵呵的将她请入二楼。   店小二按照她的吩咐下楼准备美酒,她则一副懒散姿态斜靠在椅子里,手指无声轻点着桌面,双眸微微辗转,玩味地盯着对面半敞开门的房间。   等了一会,店小二将酒端上来,说了句“您慢用”便转身下了楼。陈设间的雅致韵味与酒香混合,弥漫开来。   对面的房间忽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伴着一声尖锐的叫喊,“你最好别来找我!去找你未婚妻吧!反正她已经清醒了!”   “别耍小性子可以吗?小声一点!”苏瑾紧张的环视四周,发现并无任何声音,这才松了口气,耐着性子轻哄她,“莲儿,你不是那种争风吃醋的人,怎地今日发这么大的火?快消消气儿…”   “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是争风吃醋的人。谁要让我不愉快,他也别想过好日子。我就问,你对我的承诺到底算不算数?如果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我会不惜余力的将你与哥哥的事情抖出来!到时候,你别想全身而退!”易莲儿冷着一双媚眼,双臂环胸,讥讽的威胁他。   虽然爱他,可他也不能触及她的底线。她想成为苏瑾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话从他们开始第一天,她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和他摊牌了。   可苏瑾就当耳旁风一样,不但不拿她当回事,反而大张旗鼓的迎娶别的女人。她的身子已经被他玩过了,现在想赖账?没那么容易!   苏瑾阴沉着眸子,儒雅气质早已不复存在。对于易莲儿,他已经失去了耐心,没想到她竟敢拿那件事来威胁他,很好,他冷笑着:“我没想到你做事这么绝,好吧,你且先等我消息,我会摆平这件事。八抬大轿是吗,你等着吧。”   说完这句,苏瑾拂袖离去。   易莲儿死死瞪着他的背影消失,怒气未息的她就像疯子一样,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若非楼下客人多,喧闹声此起彼伏,恐怕所有人都会清晰的听到这惊恐骇人的声响,是要准备拆酒楼的节奏吗?   易莲儿发泄够了,勉强平息了怒焰,扭着水蛇腰走了出去,耳边却传来一声优雅淡然的叹息,“他既然不珍惜你,你又何必强留他。女人,并非要做男人的附属品。女人,一样可以活的潇洒,活的辉煌。”   易莲儿眉峰一挑,遁声望去。忽然眼前一亮,呼吸竟慢了半拍。白衣飘飘,风情缭绕,醉酒当歌,如诗如画。好一个优雅从容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翠玉珠帘轻盈摇晃,发出叮当悦耳的声响。   柳长歌抚摸着冰凉的扇骨,听着杨若烟的讲述,凝眸呢喃:“春风酒楼?你是说,你是食用了这家酒楼的食物所以才中毒?”   “不错,当晚苏瑾把我带到春风酒楼,说夜色很晚让我先居住一宿,他则与家人谈判,取消我们的亲事。”杨若烟神情悔恨,“当初我就不应该相信他!可,可那时我第一次逃家,六神无主之下才中了他的圈套。他暗中通知了我父亲,当我被抓回来时,感觉头重脚轻,应该是毒发了。”   柳长歌颦眉沉思,看来她有必要查一查春风酒楼的底。杨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春风酒楼如果做贼心虚,必定会关门大吉逃之夭夭。可霍修平那边却半点风声都没有,这事着实诡异。   柳长歌不会质疑杨若烟的话,因为她就笃定杨若烟不会欺骗她,更没有理由骗她:“其实你不用以死来威胁你父亲,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涉及苏瑾,等真相大白后,他就不会将你嫁给苏家了。”   杨若烟深深凝视着她,淡声说:“我也是急糊涂了,才迫不得已用了这个方法。虽然父亲已经松口,可是…”   “可是什么?”柳长歌挑眉。   杨若烟温和地说:“我能洞悉父亲的心思,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想稳定我的情绪,另一方面,是他已经有了更好的目标。”   柳长歌一边扇风一边笑:“他始终是你父亲,绝不会坑你害你,你就安心等待你的真命天子吧。”   “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杨若烟突然问,是已经鼓足了很大勇气才问出来的。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个事不关己的人!   柳长歌轻咳一声,“杨姑娘,我希望我们是朋友。”   “可我不想!”杨若烟急红了脸,想也没想就起身扑入她的怀中,“为什么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情?寻迁,我求你再帮我一次好吗?”   柳长歌这次没有挣扎,而是轻拍了拍若烟的肩,一字一字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杨姑娘请自重。”   杨若烟身躯一抖,泪流满面,她用全部力量来拥抱着长歌,哀哭道:“我求你在帮我一次好吗?就算我父亲口头答应不逼我,但事后还是会因各种利益诱惑把我嫁给其他员外的公子。你帮我一次好吗?就一次!等我找到能够珍惜我的人,我一定不会强留你了!”   柳长歌幽幽一叹,杨若烟真的很可怜,虽生于富贵之家,却无法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打从第一眼见到杨若烟开始,她就有种莫名的感怀,杨若烟身上有她欣赏的淡然,经过今日,她更看到了杨若烟的另一面,如此坚定,如此执着!   她闭上了眼,轻声说:“好,我帮你。”   杨若烟惊喜地抬头,与长歌温情的眸子相视,一颗心微微颤抖着,“寻迁…”   柳长歌倾身向前,在众人震惊的仰视下,将唇凑到杨若烟的耳边,似轻柔诉说着什么。   杨若烟的神情变幻莫测,最终像是一朵瑰丽花蕊般,绽开了一抹动情的红晕。   杨成风的脖子险些僵硬的折断,他张大了嘴,亲眼目睹了女儿在少年怀中,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这二人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恭喜老爷,喜得佳婿。”杨友眉开眼笑的朝杨成功拱手。一众家丁与丫鬟们简直云里雾里,前一刻不是与苏家定亲了吗?这一刻的姑爷,却换人了?这什么情况?   表情最诧异最惊恐的莫过于冬儿了!她震惊地仰着头,死死瞪着凉亭上你情我愿卿卿我我的一幕,混合着正午的阳光差点没晃瞎了她的眼!公,公主居然与杨小姐情投意合?暗许终身了?   冬儿两眼一黑,眼看就要承受不住打击瘫软倒地,却被旁边的冷霜男子接住。这一身的霜气就像寒冬腊月的冷气,不,甚至比腊月更冷,她颤抖着清醒过来,依旧不敢置信!   春风酒楼的二楼雅间,此刻也上演着一场别具一格的戏码!清风吹着百里晴迁额头上的白发,轻盈摇曳,潇洒飘逸。   “听公子一席话,我顿然心情舒畅。想必方才,你已经将我们的谈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了吧?”易莲儿轻眸扫视着她的着装,以及她这张可令无数少女为之疯狂的绝色面貌,居然长着两撇性感的小胡子!竟让她有些心痒痒。   百里晴迁淡雅一笑,举杯浅饮:“我不过是偶尔听到而已,易姑娘不要介意。这里的风景很好,能够驱散你的不愉快,美丽的女人,不应该被男人影响心情。”   易莲儿望着远方秀丽的云山美景,的确,为了一个臭男人而破坏心情,根本不值得。可是,她心里始终有怨!一杯酒被推到面前,看着男子格外漂亮的手指,她微微一愣。   百里晴迁收回手,无声轻点着桌面,唇边依旧优雅地笑着,“喝了它,能够消解你心中的闷气。忘了他,你才能真正的解脱。”   易莲儿垂下眼帘,静静盯着这杯酒,忽然苦涩一笑,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仰头喝尽。   “漂亮!”百里晴迁笑着三击掌,黑珍珠般的眼球中,仿佛倒映着一丝深邃而神秘的波纹。   易莲儿似被她迷人的眼神吸引住了,扭着软腰来到她身前,只喝了一杯酒,她的眼里却透出了迷醉感,朦朦胧胧的,眼前的男子魅力不凡,她就像着了魔一样,把持不住了!   苏瑾伤害了她的尊严,违背了他们的约定,她对他的爱已经转化成了恨。易莲儿身心俱疲,唯有苦中作乐才能消解心中的憋闷,她不顾形象的扑入这人的怀里,放肆地嗅着她身上淡雅的酒香,喉咙里发出颤抖的轻吟,“公子…”   百里晴迁揽着她柔软的腰,低声道:“你醉了。”   易莲儿迷蒙的双眼里全是这张完美的脸,伸出手想要抚摸,却被百里晴迁一把抓住,迷情的声线像一个迷幻的漩涡,不断侵袭着她的脑部神经,“杨若烟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易莲儿神情呆滞,却在这声音的陪伴下乖乖的说出实情,“是我下的。”   “毒是从哪来的?”百里晴迁神色清冷地问。   易莲儿眼皮耸拉着,浑身无力,“是,是我向哥哥要的。因为我知道,他有一个善于制毒的朋友。”   “他是什么人?”百里晴迁的眼中一点一滴的摄放光芒。   易莲儿只觉得脑海浑浑噩噩,根本言不由衷,“我不知道他是谁,也看不到他的脸。因为他一直戴着面具,无法窥视他的容颜。”   百里晴迁沉思片刻,端起桌上的酒,酒香在易莲儿的鼻端扫过,轻声对她说:“人喝醉的时候就会做梦,而我,是你梦中的过客。你看不清我的脸,也忘了这酒的味道。睡吧。”   易莲儿闭上了眼,真的在她怀中睡着了。百里晴迁面无表情着放下酒杯,将易莲儿推开,催眠术的深层催眠法,就是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着了道。   易莲儿已经对她动了情,在以催眠酒的功效联合攻击脑神经,就算内力高超之人也会中招,何况区区一个女人。但易莲儿身上的脂粉味太浓烈了,她不禁怀疑这样的味道是否会招引成群结队的蜜蜂来光顾。   百里晴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要想摸清春风酒楼的秘密,只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将对手一网打尽的时机。这个时机相信很快就会到来,她现在要回去看一下长歌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别雀山庄此刻已经张灯结彩,就差没吹锣打鼓放鞭炮了!   百里晴迁刚踏进庄门便看到眼前这花红柳绿的一幕,手里的酒囊差点没甩飞了!   杨友见她姗姗来迟,笑呵呵的迎上,“呦,百里姑娘您怎么才来啊!我们等的花儿都快谢了!”   “呃…发生什么事了?”百里晴迁诧异地左顾右盼,眼中全是一派喜庆的色彩,到处都贴着喜字,搞什么鬼?“你们山庄要办喜事吗?难道你们家小姐答应成亲了?”   杨友笑着说:“小姐虽然没有说成亲,但她与寻迁公子,啊不,现在应该叫安公子,过几天就是姑爷了。她们情投意合,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众志成城!老爷高兴得不得了,这不,今晚大摆筵席,邀请了全苏州的名门子弟来赴宴,只为宣扬这份美满的姻缘!对了,今晚还有好酒呢,百里姑娘可以喝个够。百里姑娘?百里姑娘…?”   百里晴迁清冷着一张脸,勉强平复着体内横冲直撞的汹涌浪涛。此刻,她有种自扇耳光的冲动!若未征求长歌意愿,杨成风是绝对不可能擅自做主敲定这件事,肯定是长歌那边出了岔子!   庄门大敞四开,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多数都是达官显贵,穿戴绫罗绸缎,各个富贵相!城东的司徒家,城南的祝家,城西的顾家,城北的沈家,以及城中的苏家,等等等等…   昔日不见的,来往甚密的,世家友谊的,天南地北的,今日借着杨家的喜庆,全都聚一块了!呵~好家伙!这些个巨富商贾,一个比一个气派,一个比一个能装,谁也不肯输在门面,碰在一起难免攀比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百里晴迁可没兴趣看这些富贵家无聊的显摆,而是淡淡地盯着杨友,心平气和问:““安”公子呢?”   杨友心一哆嗦,在这个女子面前,他总是情不自禁的害怕,不仅仅是因为初次见面她将他的鼻子打出了血,而是这女子的气势,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的。   一种敬畏感悄然滋生,他连忙回答:“安公子在正堂内,和,和老爷小姐一起迎接宾客。”   百里晴迁点点头,一阵风似得飘入正堂,在人群中找到了柳长歌的身影,那一袭白衣便是她招牌式打扮。少年的英姿飒爽被她挥洒的淋漓尽致,而她身边那个温婉可人的女子,不正是杨若烟吗。   柳长歌似有所感应般,转过头去,正好与晴迁目光对视,她心一跳,连忙摆脱杨若烟的纠缠,来到晴迁面前,悄声问:“你上哪去了?怎么才回来?”   百里晴迁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见周遭人目光诧异地扫视而来,她满不在乎地笑:“我去了春风酒楼。”   柳长歌一惊,刚要说什么却听杨成风一阵大笑,领着一群穿金戴银的员外款款而来,笑呵呵地指着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安术安公子,是当朝安丞相的亲弟弟,也是小女未过门的夫婿,我的准女婿。怎么样?很出众吧?重要的是,他与小女情比金坚,此乃天赐良缘。哈哈哈哈!”   “当朝安丞相的弟弟?出自书本网,与若烟小姐倒也匹配,两人的确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恭喜杨老爷喜得佳婿!”   “恭喜!恭喜!”   杨成风哈哈大笑,也不怕脸上会长皱纹,保不齐回去再多贴点面贴,今日难得高兴。可是,安术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啊,他诧异地看着柳长歌,“贤婿,你怎么了?”   柳长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至极。万万没想到,一个夜宴竟会变成定亲宴。这个杨成风先斩后奏,她还没找他算账呢!此刻又当着众人的面曝光她与杨若烟“明面”上的关系,让她不悦!她是答应要帮杨若烟一把,可也不是这么个帮法。   再看百里晴迁淡然无比的神情,柳长歌心惊肉跳,心虚地拉了拉她的手。如果晴迁不满意她这么做,那么这出戏,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陪杨若烟演下去了。   见“安术”不言不语,神色异样。众人面面相视,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尤其是那位长着一双精明眼的高大中年男,苏瑾就站在他身边,他就是名震苏州,冠居富豪榜第二名的大户,苏训。   而顾菲菲则随在顾明德身旁,虽然她很想靠近少年,但父亲死也不许她离开半步,急的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差点心力交瘁。   杨若烟死死咬着嘴唇,满面哀伤。原来安术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有爱人了,就是她身旁那名绝色女子吧!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自己都无法与之相比,唉……   杨成风尴尬至极,脸色就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的不得了。   百里晴迁漫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忽然轻咳一声,对长歌微微一笑,“恭喜你了。”   柳长歌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苦涩,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拱手说:“多谢各位祝福,我与若烟能够在今时相逢乃是天意,我会尊重她的意愿,好好对待她。”   杨成风如释负重地笑了,开怀道:“各位请入席吧,品尝一下山海珍珠宴的味道,这道菜可是我费心研究很久才琢磨出来的,今晚一定要尽兴!”   众人相继入座,只有苏瑾脸色难看,他目光阴沉地盯着柳长歌,根本不明白,父亲明明与杨成风达成协议,成亲之事已经板上钉钉,可关键时刻却又跑出个安术,哼!别想他咽下这口气。   尴尬场面已然化解,百里晴迁拉着长歌正要离开,却听见一个阴沉的声音幽幽传来,“安公子,别急着走啊。我倒想问问,你凭什么娶若烟?”   柳长歌挣开晴迁的手,回头望着苏瑾,两人眼中都无声地迸发着绚烂的火花,似滚滚硝烟前期的平静。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苏公子对杨若烟余情未了,不满于安术的横刀夺爱,这才发难。   可内情人一眼便知,苏瑾和柳长歌都不是为了杨若烟而争锋相对。苏瑾是因为他的面子被践踏了,所以才怒发冲冠。而长歌是因为有人当面挑衅,而这个挑衅人正是她极为厌恶的伪君子,所以才与之抗衡。   百里晴迁眼里划过一道冷芒,看来这个苏瑾,还真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套用冬儿的言语风格,惹怒了咱们公主殿下,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杨成风见两人争锋相对,完全是谁也不让谁的架势,连忙推了推怔愣的若烟,悄声说:“快将安术带下去。”他不想定亲宴因此而破坏,苏瑾没深没浅,完全是苏训教育不当,这口气别想他顺畅的咽下去。   谁知杨若烟根本连动都没动,因为她不确定安术能心平气和随她离开。苏瑾咄咄逼人,任谁也不会罢休离去。谁先离开,谁就在气势上输了。   柳长歌淡淡一笑,“苏公子心中不忿,我可以理解。但是若烟选择了我,你就要尊重她的选择。”   苏瑾讥讽一笑,虽然之前他很喜欢这个少年的脸,可他更在乎自己的面子,一挑眉:“不,我尊重任何人,就是不会尊重背叛我的人。杨若烟昨天还是我未婚妻,今日却跟你定亲,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改变心意了呢?”   “并非改变心意,而是我一直都没想嫁给你。”杨若烟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感觉轻松了很多。   苏瑾脸色阴沉,质问杨若烟:“我哪点比不上她?”   杨若烟忧叹一声:“你根本不配与她比较。”   苏训吹胡子瞪眼一拍桌,怒极反笑地看着杨成风:“之前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现在你又反悔。杨成风,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杨成风笑的牵强,苦涩道:“儿女之事,胜在你情我愿。若烟多次与我说过她确实对令堂无爱,可我却依旧独断专行,险些伤害了她。安术是若烟的选择,作为父亲,我尊重她的选择。”   “很好,既然伯父坚持如此,这门亲事也就罢了。”苏瑾红着眼,修罗般的紧盯柳长歌,“可你践踏了我的尊严,我要挑战你。”   “我凭什么接受你的挑战?”柳长歌不屑地笑着。   苏瑾莫测一笑,“我知道你的来意,也知道你在查什么。如果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柳长歌冷眉一竖,这个苏瑾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这般温和儒雅,他是什么时候洞悉她来意的呢?如果要查清真相,还必须要从苏瑾身上着手。   百里晴迁轻咳一声,柳长歌瞟了她一眼,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而杨若烟的委屈可怜样也让长歌颇为动容,就算是为若烟出口气吧,“挑战什么?”   苏瑾微微一笑,眼里划过一抹阴戾,“刺绣。”   什么?苏瑾居然要与安术比试绣技?众人纷纷吃惊,苏家的绣坊开遍天下,而苏家的绣技也是名贯古今。苏家没有女儿,所以将祖传绣功传给了唯一男丁苏瑾。别看是男子,他的绣技可比女人还厉害。   男人刺绣,柳长歌还是第一次听说,颇感有趣。   百里晴迁忽然说:“看来苏公子是铁定要赢这场刺绣赛了,但你未免有欺人之嫌。你们苏家一家子都专攻绣技,可我朋友却半点刺绣功底也没有,这场比试你胜券在握,根本没必要了。”   众人也都认为是苏瑾有意刁难人家,却耐着苏训苏老爷的威名实在不能当场发作啊!可是情敌见面,必须要分出胜负才可,苏瑾年少轻狂,绝不会轻易罢休。   苏瑾冷笑一声,对杨若烟说:“看来你选的人也并非十全十美,我知道她精通琴棋书画,唯独刺绣赶不上你我。不如,你代她与我比试,如何?”   杨若烟险些气岔了气,浑身直哆嗦,这个无耻的人!自从中毒之后,她右手就总使不上力,如何与他比拼刺绣?   柳长歌看了眼若烟,凝眉盯着苏瑾:“不必难为若烟,我应你的挑战。”   “好!”苏瑾一拍手,“后天正午锦绣坊门前比试,我给你两天时间练习绣技。如果你能赢我,我就满足你任何条件。如果你输了,我要你这个人。”   “什么!”   “呃…没想到苏公子还有这种嗜好?”   众人议论纷纷,异样的目光火热而凶猛的朝着苏训那张阴冷的脸孔射去。此刻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儿子居然提出这种要求,事先根本没与他商量过,岂有此理!   杨成风目瞪口呆,愣是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情况?   杨若烟不敢置信地张大嘴,满脸震惊,险些没昏过去!苏瑾为什么“要”安术?他是何居心?难道…   最难以接受的人正是主角柳长歌,差点没当场吐出来!难不成苏瑾对她别有居心?天!   百里晴迁双眸惊诧,没想到苏瑾窥视的人竟是长歌,他藏的可真深啊!明面上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杨若烟而对长歌发起挑战,最终目的,却如此下作。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一下错字,所以发晚了。见谅   ☆、第 27 章   柳长歌压下这股不舒服的感觉,平淡地说:“好,后天正午见。诸位吃好喝好,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贤婿,你没事吧?”杨成风紧张地问,勉强控制着将要喷发的火气,不怪若烟不喜,这个苏瑾可真是让厌烦,甚至是厌恶!   柳长歌摇头:“只是有些累而已。”   “我陪你回去。”杨若烟亲密地挽住长歌的手臂,很明确的告诉所有人,她们是很幸福的一对。   唯独百里晴迁不能苟同,她的心情因此一落千丈,面上不动声色,瞥了眼失措的长歌,转身走了。   “晴迁!”柳长歌连忙呼唤,却被杨若烟紧紧挽住,根本无法摆脱!众人都还瞪眼看着,她唯有强撑欢颜与杨若烟演完这场戏,其实内心早已后悔,晴迁肯定生气了!   望着灯火通明的前院,她被孤独的珠光宝气所包围,假山周围一派寂静,伴随她的,只有苍凉而又寂寞的月光。   百里晴迁醉倒在假山顶上,白衣伴着夜风徐徐飘飞。绝世容颜在银白月光的留恋下渲染了一点落寞,喧嚣吵闹的世界不适合她,她只喜欢无人的僻静之地,喝自己喜欢的酒,想自己喜欢的人!   百里晴迁身姿慵懒的侧躺着,她半眯着朦胧醉眼,空洞而隐晦地望着那轮散发光芒的弯月,余光出现一道白影,唇边浮起一丝笑。   柳长歌急匆匆的来到假山旁,气喘吁吁地左顾右盼,根本没看到百里晴迁的身影,颦眉悄声喊:“晴迁?你在哪里呀?晴迁?”   寂静月色之下幽幽地回荡着她的呼唤,柳长歌心慌了,她明明看到晴迁往这边来了,为何又寻不到了!难道晴迁真生她气了?她焦急着红了眼!   “嘿,你就不能往上瞧一瞧吗?前后左右都看遍了,就是不看上面,死心眼的丫头!”淡雅的声音里夹杂着趣味的调侃。   柳长歌忽然抬头,惊喜地望着那个懒散至极的女子,激动的险些飙出眼泪,“晴迁,原来你在上面!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不见我了呢,吓死我了!”   百里晴迁面色严肃地俯视着她,“我的确生气了。”   “晴迁…”柳长歌小心翼翼地唤着她,泪眼模糊。   百里晴迁轻声一叹,向她招手,“你上来吧。上来,我就不生气了。”   柳长歌神色怔然,这座假山高达数十丈,她怎么上得去?   百里晴迁对月畅饮,眼里划过一抹狡黠,“上不来呀?那我可走了。”   柳长歌见晴迁要走,连忙唤住她,清丽面庞急的通红,“你等着,我这就上去。”   百里晴迁恢复原来姿势,依旧懒散侧躺着,一只手托着酒囊,一只手撑着头部,斜眼俯视着柳长歌的举动。见她撩起衣衫,蹬着假山一块块的凸起,慢慢的爬上来。   假山很高,也很陡坡,柳长歌爬到一半不禁下望,下面黑漆漆一片,心忽然颤抖了起来。从没有爬过这么高的高度,她有些力不从心了!   柳长歌闭上眼,压下惧怕,继续往上爬。额上的汗珠无声掉落,忽然一脚踩空,她惊叫一声,手臂却被一只手紧紧扣住。   顿感天旋地转,身躯完全陷入无力状态,惊险之余,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吓死了真是!她哭着狠捶女子的肩,“百里晴迁!你是不是想要我命?要我的命你就直说,我给你!给你!为什么要为难我,为什么?”   百里晴迁抱紧了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背,用温和的声音抚平长歌惊吓的心,“是我不好,别怕…”   柳长歌将脸埋在她的胸前,颤抖的声音夹杂着委屈,“是你让我引诱杨若烟的,你却反过来生我的气!我委屈死了!”   百里晴迁轻声哄着她,“好啦,别委屈了。我错了行吗,我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接近杨若烟。”   “你知道就好,可我还是委屈,你说怎么办吧。”柳长歌不肯抬头,声音闷闷的。   百里晴迁诧异一愣,唇边浮起一抹笑,一手紧搂着她的身体,一手轻轻抬起她的脸。   月光下的清丽面容上,全是晶莹的泪痕,晴迁忧叹一声:“都哭成小花猫了,不漂亮喽。”   柳长歌偏过头,百里晴迁生气?她的气儿还没消呢!夜深人静的在这里折磨她,折磨当朝公主,也只有百里晴迁能干的出来!   百里晴迁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抿唇笑:“生气了?”   柳长歌盯着她绝色的面庞,清冷一哼,“委屈。”   百里晴迁轻声一乐,原来柳长歌如此傲娇!将怀中柔软的身躯环的更紧,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她柔声说:“这样,能否抚平你的委屈呢?”   柳长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瞬间堵住了唇,美酒的清香占满了口腔,一条柔滑的舌轻盈地扫遍了她口中的每一处,最后缠住了她的舌头,迫使她沉沦着与之共舞。   温婉而淡雅的声音就像是魔音般,回荡在她的耳边,“闭上眼…慢慢体会这种感觉…”   柳长歌有些喘不过气,黑暗来临那一刹,她想要挣脱,却逐渐沉迷在晴迁的温柔里!这个吻很温柔,后来却变成了霸道!   “唔…晴迁…”柳长歌死死抓着她的衣襟,就是摆脱不了她的索吻,整个口腔都充满了晴迁的味道,仿佛喝了一壶美酒,醉的畅快淋漓!   百里晴迁禁锢她的身体,一手托住她的头,用力地吸允她口中的味道,轻柔的呼唤从唇齿里溢出,“长歌…”   柔软相贴的触感与快意根本无法满足她,百里晴迁浑身火热,就像喝了陈年古酒般,一股热焰急速流窜在经脉里,带着寸寸灼烧的热度刺痛着肌肤,轰地一声,袭卷了脑海!   柳长歌被按倒在假山上,眼睁睁看着百里晴迁红着眼压下来,居然,居然开始剥她的衣服!她连忙抓住晴迁的手,忍着害羞颤抖地提醒,“这里是花园,你,你要做什么?”   百里晴迁深吸口气,伏下身,轻舔着她耳边的肌肤,泄露着声音里暗藏的魅惑,“你想要吗?”   柳长歌呼吸一窒,她不太明白晴迁这个“要”字的意思,遂懵懂地呢喃,“什,什么?”   百里晴迁轻声一笑,体内的情焰已经被她压下去了。这里是别雀山庄,她就算失去理智,也不会在这里要长歌。只是,她方才好像真的有些失控了。她不是一个放纵欲望的人,但是长歌,却能在不经意间,勾起她的性趣!   一双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百里晴迁微微一怔,俯视着身下的女子,和颜悦色地说:“今晚月色很美,我想要你陪我一起欣赏。”   柳长歌“嗯”了一声,晴迁口中的“要”字,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她羞红着脸被托起,依偎在晴迁怀中,与她一起望着那轮孤寂的月。   百里晴迁浅饮着酒,忽然笑道:“后天的比试,你可有应对之策?”   “有啊。”柳长歌眯眼抿唇笑。   百里晴迁微微挑眉,显然惊诧了一下:“别告诉我你会刺绣,公主殿下的玉手还拿过针线?”   柳长歌噗嗤一笑,眸中隐没一丝狡黠,“当然没有。不过,我有一个针法高超的“女”朋友。有她在,我怎么会是输家呢。你说是不是呀,晴迁。”   百里晴迁一愣,目光垂下,借着月色看到长歌眼中的笑意,她瞬间哭笑不得,“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柳长歌用双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温柔地笑着:“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说对了,这个人就是你。”   百里晴迁摇头叹息,“小丫头片子,我居然被你摆了一道。”   柳长歌收回手环在胸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轻笑说:“有你这个针法高手暗中帮助,我一定会赢了苏瑾。春风酒楼的秘密也会昭然天下,案子就水落石出了。”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这的确是个机会。”   柳长歌半眯着眼睛,微挑着眉,“所以,我们要研究一下如何赢这场比试。既要赢得光彩,又要赢得漂亮。”   “你的要求还真多。”百里晴迁淡雅一笑,将唇凑过去,“你亲我一下,我就满足你的要求。不然,我做旁观者。”   柳长歌半羞半怒,哼了一声便微坐起身,托住晴迁的脸,闭上眼吻了上去。   两张唇触碰到一起,温暖湿润的光滑感瞬间夺去了彼此的理智。   百里晴迁控制着力道,只是浅尝即止,万不可像初次那样没分寸。长歌还不懂这些,她要徐徐渐进才好。   长歌虽在皇宫里见过男女交欢的场景,却无法体会那种感觉,更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百里晴迁紧抱着长歌的身体,转而将吻印在她的发上,梨花香旋绕在鼻端,是梦里久违的味道。   淡水阁的凉亭里,杨若烟神情哀愁地望着前方的花卉,她不知道安术此刻在哪里,她只感觉一颗心很疼。你为何不肯接受我?就因为那个名叫百里晴迁的女子吗?   杨若烟苦涩一笑,确实,她比不上百里晴迁。可,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要用尽一切去爱!感觉心在颤抖,全身都好痛。   “你想得到她是吗,我能让你如愿以偿。”一声清脆的言语划破夜空,像是风一般灌入她的脑海。   杨若烟怔愣了一下,便见草丛微微一动,一个慵懒的身影从暗夜里走出。月光挥洒在那张不俗的容颜上,一双风情无比的桃花眼中,环绕着令人按耐不住的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你是什么人?怎会出现在庄里?”杨若烟吃惊地质问她。   此人竟悄声无息的避过山庄护卫的眼睛,这般轻松自如的出现在她的院内,简直太可怕了!   女子轻声一笑,抬手,双指间夹着一包药,言语中夹杂着魅惑:“将这包“风花雪月散”下在她的茶里,你便会得到她。”   “风花雪月散?”杨若烟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包药,听药名,倒像是那种药…   看透了杨若烟的心思,女子抿唇笑:“它是能让你们欲仙欲死的妙药。包你满意。”   “不!我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她。”杨若烟态度坚定的拒绝,警惕地盯着她,“我不管你是谁,目的是什么,如果你不马上离开,我立刻叫人来!”   女子惊诧了一下,忽地笑道:“杨若烟,你根本不能掌握你自己的命运。若错过这次机会,你一定会后悔。”   杨若烟冷笑一声,刚要喊人,却见女子微微一动,身影已经消失了。好快的轻功!她心中震惊至极,半点困意都没有了!   她瘫坐下来,神情迷茫。那包药的确很诱惑,她曾有片刻的犹豫,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私心而伤害安术。她想要安术的情,心甘情愿的感情,不想用下三滥的手段去得到!   万家灯火燃尽的刹那,春风酒楼的顶楼窗内投影着一丝光亮。昏暗的烛火燃烧在房中,床榻上的女子姿态妖娆,神情娇媚。   一双朦胧的眼里,泛着丝缕情焰的光波。往常这个时辰,陪在她身边的人肯定是苏瑾,此时此刻,她却将苏瑾拒之门外。臭男人玩弄她的感情,本身就不可饶恕。以为她没去别雀山庄,就不晓得今晚发生的一切吗?   为了杨若烟,苏瑾居然放言挑战情敌!让她情何以堪?虽不知那个安术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可她胸腔内的熊熊燃烧妒海就快要将她淹没了!   就在她将要失去理智的时候,脑中闪过一张朦胧的脸,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张面容上的两撇胡子。可她想破脑袋也无法将那张容颜拼凑清晰,隐隐约约,她记得那股弥漫在鼻端的醇香味道,很浓烈,很沉醉。那是什么味道呢?是茶的味道?还是酒的味道?她不记得了…   “哎!”易莲儿妖媚的神情化作了苦恼,她烦躁地叹着气。今晚,她谁也不想见,只想安静的品味孤独,静静的想念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人。她知道,那根本不是梦!   一抹浓厚的檀香扑入鼻端,弥漫在陈设之间,伴着一声清朗的声音传入耳畔,“这叹息里的欲求不满可真明显,妹妹,是不是苏瑾冷落你了?要不要哥哥替你教训教训他呀?”   易莲儿轻微一愣,见哥哥走进来,英俊的脸庞挂着调侃的笑容,明显就是在开玩笑。哥哥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令她心中的气焰更张狂了!冷脸说:“我再也不想见他,也请哥哥以后别再提这个人的名字。我听了厌烦。”   易春风撩起袍子坐在桌旁,透过摇曳的烛光细看妹妹的神情,看来莲儿是下定决心要与苏瑾决裂了,他以为两人之间只是闹了场小矛盾而已,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   难道因为苏瑾今晚在别雀山庄的举动?易春风淡淡一笑,“苏瑾是个男人,他要维护男人的尊严,这很正常。妹妹可不要因此而迁怒他,你们二人的感情我一直看在眼里,因为一点小事而分裂,太不值得了。”   易莲儿轻蔑一笑,媚眼恢复了妖娆,摆了一下手,“不提他了,哥哥,你可否帮我找一个人?”   易春风喝了口茶:“说吧,你想找谁。”   “他穿着一件白衣,满身的风情。脸上有两撇胡子,额前一缕白发。”易莲儿边回忆边说,神态陷入痴迷,“他的气韵很吸引人,我却无法想起他的轮廓。”   易春风惊诧地望着妹妹,这副很明显的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神态令他震惊,连忙来到床榻旁,认真地看着她,“妹妹,你是不是着了什么道了?你说的这个人,苏州城里根本没有。仙人之姿难求,你是否异想天开了?”   易莲儿拉住他的手,认真地说:“哥哥,我并非异想天开!今天我确实见到了这个人,就在二楼。可,可是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的面貌,我又没有失忆,为何记不起他了呢?我想他。”   易春风看了她半晌,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今晚你且安心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明日我带见一个人,也许他能解决你的困惑。”   易莲儿“嗯”了一声,放下心来。她见过哥哥的朋友,一个优雅与邪肆并重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旋绕着一种浑厚的男人魅力。可他一直都带着个面具,她根本无法窥视他的面貌,这一点,着实可惜。   当庄严的晨钟敲响天地之时,微凉的空气里夹杂着温和的晨光,轻柔地爱抚着睡梦中人那双祥和的眉。   风入帐纱,飘起了女子额前白发,露出一双清澈如泉水般的眼眸。眸子如墨般黑的彻底,亦如深海黑珍珠一样透着深邃的光泽,光泽中荡漾着一缕温暖的宠溺。   百里晴迁侧躺身姿,单手撑头,静静看着长歌的睡颜。昨晚她们在假山顶上望月,聊到后半夜才回房休息。想起长歌的“疯狂”,她唇边的笑意愈发浓重。   “小猪,天亮了。”晴迁伸出手,轻轻捏住长歌的小鼻子。   柳长歌睡梦中感觉呼吸不畅,连忙睁开了眼。见到百里晴迁这张放大版的如花笑颜时,轻轻捶了她一下,“你做什么扰人清梦?我还没睡够呢。”   “都已经辰时一刻了,你真能睡啊!”百里晴迁微笑说:“做什么梦呀?梦里有我吗?来分享分享。”   “不和你分享,你这人坏。”柳长歌给了她一个妖娆的瞪眼,翻身背对着她,打算再睡一会。   半晌没动静,柳长歌睡意袭来,感觉有一只手不老实地探进她的亵衣。她连忙按住这只手,娇羞地问:“你要做什么?”   百里晴迁贴上她的背,尽管手被按住,却依然能感受她肌肤上的柔滑。轻咬着长歌的耳垂,紧抱着她轻微发抖的身躯,“你怕什么呢,你我,不早已坦诚相见了吗?”   温热呼吸喷洒在耳边,柳长歌颤抖地叮咛了一声,身子彻底软在晴迁的怀里,颤声说:“我,我们并没有…”   “我们虽没有真正在一起,可你身体的每一处,我都看过,也都摸过了。所以你的害羞,是多余的。”百里晴迁掀开被子,露出了晶莹如玉的雪肩,锁骨上一片暧昧红印说明了昨晚,她们并非只单纯睡觉而已。   “这可是你咬的,来看看。”百里晴迁将她揽过来。   柳长歌扫了眼昨晚的杰作,那片殷红的吻痕让她羞的无地自容!她一定是着了百里晴迁的道了!所以昨晚才会,才会那样的“疯狂”!内心波涛暗涌,面上未露声色,依旧笑的天下太平,“我看到了,怎么?被本公主宠幸,你不觉得很荣幸吗?”   “真是荣幸!那我是否要跪在你脚边轻吻你的脚,来感谢你给我的荣幸呢?”晴迁斜眼瞥着她,小丫头片子。   柳长歌噗嗤一乐,她发现和晴迁在一起后,她就很少有板着脸的时候。这个女人有时会很有趣的逗她,就像现在。她轻咳一声,强收起笑,正色地说:“既然你有这个意愿,本宫准许你了。”   “嘿,你这丫头!”百里晴迁搂紧了她,彼此身躯亲密无间。   柳长歌的喘息有些急促,一双清眸,灵动而又天真,深深地望着她。   百里晴迁心神一荡,忽然掀起被子,在柳长歌轻呼之下,抬起她的脚,唇边的弧度充满了邪肆,“这是你要的,到时候可别向我求饶,因为我不答应。”   “你…呃…”一声娇软的轻吟从喉咙里溢出来,柳长歌连忙捂住嘴,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百里晴迁的举动。那张形状优美的唇,就这般轻柔地含住了她的脚趾,天!   视觉冲击与抨击心灵的感受令她羞愧无比,她奋力地收回腿,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这女人的纠缠,脚趾被吸允三两下,便让她全身无力了,柔声求饶:“晴迁…我,我是开玩笑的,快放下我,求你…”   百里晴迁目光深邃,乌黑长发就像缎子般轻披而下,遮住了胸前的美满风光。她轻柔地吸允着长歌的脚趾,不敢置信,她竟败在了柳长歌的石榴裙下,心和身体,都深深的沉沦!   柳长歌挣扎累了,不再抵抗,而是瘫软着身子极力喘息,双颊的红晕似火烧云一样,不但渲染了她的肤色,还袭卷了她的思维!一股酥麻的快感通过脚趾一举贯穿各经脉,如奔腾浪潮般涌入了小腹,下体忽然湿了!   “晴迁…”长歌承受不住地呼唤,声线颤抖沙哑。   百里晴迁忽然放下她的脚,劈开她一双雪白的长腿,倾身贴近了她。彼此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柔软相触,水乳相融。何其销魂,何其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晴迁……”柳长歌脸红地看着她,颤抖地感受腿心上的柔软湿滑,“我们……”   百里晴迁吻住她的唇,夺走她全部呼吸。身体轻移,让彼此的柔软互相碾磨,湿滑细腻的感受袭卷了脑海,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   柳长歌却受不住了,她就像溺水一样张口呼吸,身体随着晴迁的节奏上下晃动,两团雪白胸峰不住地颤动,像猫儿般叮咛一声,“晴……晴迁……慢点……”   百里晴迁深吸口气,将长歌的双腿撑开。盯着那两只摇晃不已的双峰,就像看到了五颜六色的幻光,迷惑了心神!她柔声唤着长歌的名字,耻骨剧烈碰撞了一下。   “啊……”柳长歌呻吟一声,竟坐起了身,紧紧抱住晴迁,白皙光洁的身躯颤抖地浮起一层粉红色,带着液汽的效果神奇的在清晨光雾下闪烁着迷离的幻彩。   百里晴迁轻抚着她光滑的背,就像被冲洗一样布满湿润的汗水。第一次得到快慰,长歌已经受不住了,就算没满足,也不能再索要了!   她喘息了一会,附在长歌的耳畔柔声问:“你还好吗?”   柳长歌累的睁不开眼,身子彻底瘫软在晴迁怀里,如蝶舞般的睫毛带着水汽轻盈地颤抖,声音有些疲惫,“我身子不行,不要再继续了。”   百里晴迁将她轻柔放倒,拉上被子盖住彼此光溜溜地身体,侧躺在她身旁,微笑着说:“你这身板还是太弱,回宫后要好好调理一下。”   柳长歌乖巧地窝在她怀里,唇贴着她光滑的下巴,闭合的眼珠咕噜噜一转,伸出小舌暧昧地舔着她的肌肤。感觉晴迁身躯一震,腰上的手臂忽地收紧,长歌嗤嗤一笑,半眯着眼盯看她,“把我身体调理好,你是不是就可以使坏了?”   百里晴迁微笑地看着她,揪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大方的承认,“这的确是我的私心,和我在一起,你必须要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不然……”   “不然什么?”柳长歌挑眉。   百里晴迁浅啄着她的唇,声音里夹杂着迷情邪肆,“不然,你会很辛苦的。”   柳长歌懵懂一怔,不太明白她话中之意,刚要寻问个所以然,便听一阵敲门声,她皱眉问:“何人?”   “启禀公子,霍大人请求面见您,说是在西花园凉亭里等您。”冬儿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柳长歌微微惊讶,霍修平要见她?   百里晴迁起身下床,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衫。系上衣带后,却见柳长歌正侧躺着,满眼趣味地欣赏着她的一举一动,“怎么?”   柳长歌轻声一笑,懒懒地起身,黑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掩住了她雪白光滑的肩,柔弱之中透着笑傲红尘的风韵,“我曾以为,你不会被世俗情欲所迷。如今看来,我错的离谱。”   百里晴迁淡雅一笑,扫视着柳长歌每一寸肌肤,眼底划过隐晦之光,“你是错了,错在不该招惹我。”   柳长歌沉默半晌,忽然问:“我们早已坦诚相待,你是否能告诉我,我母后的事情。”   百里晴迁喝了口酒,唇边浮起一丝冷意,“难道公主殿下甘愿付诸身体,就是为了问清楚这件事?代价是否值得?”   柳长歌一怔,连忙说:“这是两件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百里晴迁轻叹一声,神色恢复如常,笑着对她说:“你梳洗一下吧,我去外面等你。”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冬儿见出来的不是公主而是百里晴迁,故惊讶地张大嘴望着她,“百,百里姑娘?你怎么会在公,公子的房间里?”   百里晴迁斜眼瞥着她,忽然柔媚一笑,“昨晚,你们公子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风情万种。”   冬儿倒吸一口气,险些没两眼一黑昏过去!她颤抖地指着百里晴迁,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百里晴迁晃了晃酒囊,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凉亭。   冬儿死死地捂住心脏位置,勉强能呼吸着。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公主殿下出来了,一抬头,恍然愣住。   公主眉眼间的祥和好像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人的柔韵,隐约流转着妩媚的光晕!   这细微的改变让冬儿不敢置信,揉了揉眼再看,真的改变了呀!她跟在公主身旁,小心翼翼地唤:“公子?”   柳长歌应了一声,“怎么了?”   冬儿犹豫片刻,试探地问:“昨晚……百里姑娘是不是……”   柳长歌停下脚步,用极轻淡的语气对她说:“昨晚什么也没发生,本宫也不许你多嘴,知道了吗?”   冬儿心惊着点头:“遵命。”   柳长歌放下了心,来到凉亭却没有看到霍修平的影子,倒是珠帘内的两个窈窕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轻声呢喃:“杨若烟?”   杨若烟原本低头抚摸着一方柔软的绣帕,脸上的笑容温柔甜蜜,眸光若水,挥洒着无尽柔情。她听到了长歌的轻唤,欢喜地抬起头,声音柔和:“你来了。”   这声音似柔情万种的花卉馨香,令闻者心猿意马。   可惜!百里晴迁撇了撇嘴,她不喜欢杨若烟,更不喜欢杨若烟看长歌的眼神,那种柔到可以滴出水来的小眼神儿,哎呦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再说这柔柔的声音,似风,似云,飘过耳边,就像挠痒痒般,无法令人铭记。   百里晴迁忧叹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懒地仰躺在亭瓦上,舒适地沐浴在阳光下,侧耳倾听着下方之人的言谈。   柳长歌被顾菲菲“请”入亭中,无法摆脱的纠缠令她险些喘不上气,“顾姑娘,你放开我!”   顾菲菲根本不知道凉亭上有个人在暗中注视着她的举动,而且这个人的目光还充满着冷冷的危险。   她只是感觉到周围有股幽冷气息在盘旋,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悄声无息的被它钻了空子,她哆嗦地放开长歌的胳膊,这股冷气才消减不少,奇怪!   柳长歌整理一下微乱的衣衫,温和地看着杨若烟,注意她手里捧着一方绣帕,上面的山河锦绣图案很吸引人,她微笑着问:“这是你自己绣的?”   杨若烟将绣帕递给她,脸颊害羞地红了,小声说:“这是我之前绣的,送给你作为参考。你仔细看这一针一线的穿梭手法,会对你有帮助的。”   柳长歌险些没一口气噎住,只是送个绣帕而已,杨若烟用的着这么害羞吗?   低头仔细看这帕子上的景观,确实很有气势,想不到大家闺秀杨若烟居然会绣这样的图案!忽然瞄到右下方的秀娟小字,她哑然地怔住了……   一片灰蒙蒙的光雾之下,闪烁着一张绝色的脸庞。白衣如雪,与她额前的白发交相辉映,她逆着光晕,强烈的光芒聚拢在她身后,霎时,光华万丈!   “她都问你什么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响彻在脑海,当中夹杂着迷情的邪肆,就像靡靡之音,旋绕在满天星辰之中,让人不自觉被这声音吸引,心甘情愿的坠入深渊。   易莲儿神情恍惚,原本紧绷的神经线在这声音的引导下陷入崩溃,她轻闭着眼,将发生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也在这声音的迷幻下,将心念之人的面貌在脑海里清晰的绘画了出来。   他已经洞悉了一切,举起手,在易莲儿眼前打了个响指。   易莲儿被这清脆的声音彻底惊醒,浑浊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忽然有些头痛,就像被重物狠击般,痛的她钻心彻骨,她捂着头部呻吟了一声,“哥哥?”   易春风皱了皱眉,冷声吩咐:“扶小姐下楼休息。”   侍女恭敬上前,将易莲儿扶了下去。   临走时易莲儿回头,用深刻的目光看着哥哥,“我想起他了,哥哥,求你帮我找到他。”   “放心吧妹妹,只要是你想要的,哥哥我必定让你如愿以偿。”易春风给易莲儿一个安心的眼神,注视妹妹下了楼,便转头问:“如何?”   男子身着一件华丽的深紫色袍服,上面用金丝线绣着繁琐的花纹,胸前是一条吞云吐雾的金色盘龙。在中原,这种图案的衣袍是不允许穿的。“龙”象征着国度的威严,只有皇家人才能穿着。   此人不是皇室宗族,也不是皇亲国戚,可他就是有胆量穿这件画龙袍!   一张纯金打造的诡异面具遮住了他的容颜,可那双灿星般闪耀的瞳眸里却流淌着内敛与智慧的波澜,他冷笑一声说:“春风酒楼被人盯上了。”   易春风心中一惊,凝眉问:“是哪伙势力?”   男子眼神里仿佛荡着一层虚晃的冷气,盘旋在面具的镀金滑面上,微闪着荣华贵气的光晕,他来到窗前,目光悠久地望着西方乐土。   半晌,他开口说:“皇城发生惊天浩劫,怎会不惊动皇帝?看来你这招引蛇出洞,的确高明的很。我还要感谢你呢,让我提早找到了我想找的人。”   易春风望着这个充满异族风情的男子,轻声说:“我们是各取所需而已,你帮我,就等于帮助你自己。”   男子偏头看他,提醒道:“我等待的时机已经到了,你可不要让你妹妹坏了我的大事。”   易春风轻咳一声,摇着扇子驱散了环绕周围的冷气,平淡地说:“你放心吧,我会与她谈清楚。”   如果易莲儿在场,肯定会惊奇的发现,一向意气风发轻狂冷傲的哥哥,居然会对他的“朋友”有些毕恭毕敬。不是言语,也不是态度,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男子目光高远的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忽将眼神定在那座在阳光下散发璀璨金光的区域。深眸里的光泽宛如海之光波,闪烁着异常诡异的色泽。   中原的第一神医,一个嗜酒如命的女人,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两日时间匆匆如流水,柳长歌却感觉度日如年。这两天中,她在杨若烟的好心“指点”下,大概了解了刺绣的含义。刺绣,是个精细活,她看着自己这双纤细的手,从来没有拿过针线。   柳长歌哭笑不得的摇头,拿起桌上的山河锦绣图来回摩擦,并细致观摩着,虽然早已看过数遍,却依然对它“情有独钟”。并非因为这是杨若烟绣的,而是这上面的锦绣河山,真的很美。   绣帕右下方有一行小字,“千里姻缘,愿君康健。”   只是一句普通的关怀话语,柳长歌却倍感贴心。杨若烟很好,很体贴。可自己,并不喜欢她。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百里晴迁来到长歌身旁,瞥了眼那方绣帕,她能感觉到长歌在珍惜。杨若烟这招确实高明,柳长歌不喜花花草草,更不爱富贵荣华,她唯一在意的,就是这如画江山中的美丽富饶的美景与其背后象征的意义。   家国天下,她始终在意着,因为她父亲是天子!山河是否壮丽,地域是否辽阔,百姓是否能够安居乐业,她关心这些事,却从来不表露。然而这默默的在意,却在这方绣帕出现的那一刻,悄声无息的泄露了。   柳长歌将绣帕收进怀中,温和地看着她,“等会就要比试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妙计吗?你要知道,虽然这两天杨若烟一直在指点我刺绣的技法,但临时抱佛脚,未免太过仓促,遂要想个万全之策。”   百里晴迁轻轻地摇晃着酒囊,感觉里面的酒沉淀的差不多时,便递给柳长歌,“把它喝了。”   柳长歌诧异地盯着酒囊,疑问:“你让我喝酒?为什么?”   “让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问题。”百里晴迁不由分说,将酒囊扔给她,“快喝,接你的人已经来了。”   柳长歌不知百里晴迁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依旧听她的话将酒喝了下去。带着辛辣滋味的水流灌入腹中,让她的脸颊瞬间浮起两团瑰丽的红晕。她不胜酒力,忽地打了个酒嗝,模样十分的萌!   百里晴迁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眸光流转着笑意。   霍修平一身便装,领着大批衙役缓缓走来,到达凉亭前,朝柳长歌恭敬一拜,“公子,锦绣坊那边已经准备好,只等您了。”   衙役们纷纷惊诧老爷对这少年的态度,青大青二分别站在霍修平身侧,均卑躬屈漆一派恭敬,心中也难免疑惑。老爷这几天的反常他们看在眼里,对这少年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了。   这个少年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他们此刻还有些心突突,初次见少年的时候,还曾得罪过她。现在看来,那无疑是在老虎嘴边拔毛,够胆战心惊的!   柳长歌轻声一笑,凝视霍修平,“没想到这件事倒把你给惊动了,霍大人着一身便装,是要观看这场比试吗?”   霍修平浅浅一笑,神色依旧恭敬,“公子说的不错,这场刺绣比试,府衙是赞助方,所以我必须到场。公子放心,如果苏家仗着主办方的权力对您放肆,我必会让他们后悔。”   “诶,霍大人此言差矣。你是知府,我是草民,我怎么敢让你为我出头呢。何况,这场比试是你情我愿,公平着呢。”柳长歌轻嗝一声,将酒囊还给百里晴迁,却见她抿唇……憋着笑?   柳长歌颦眉嗔道:“你笑什么?”   百里晴迁“呃”了一声,神色平淡了些许:“没什么,时间到了,你该出发了。”   柳长歌疑惑地瞪她一眼,起身随着霍修平等人离开。半道霍修平停顿步伐,问长歌:“她不跟来吗?”   柳长歌笑着说:“她自有去处,不用管她。”   霍修平懵懂地点点头,忽然回头望向凉亭,却见那气韵淡雅的女子已经不见了。心急跳一下,他一直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的举动,可一回头,却不见那女子的踪影!   大队人马开出别雀山庄,柳长歌上轿之后,杨成风也携女上了轿子。霍修平进轿之前清冷地吩咐:“击锣开道。”   青大连忙遵命,疑惑感更加强烈,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啊?击锣开道极为隆重,是为了屏退左右百姓的拥挤而实施的政策。多少年都不用了,老爷居然想起用这种方式来维护少年!明眼人都能看出,少年在老爷心中的位置,简直比远在金殿上的皇帝还要崇高!   当庄严的锣鼓声敲响时,喧嚣顿时变成鸦雀无声,百姓们毕恭毕敬的站在街道两旁,每个人的脸上都凝着肃穆的表情,安静地望着府衙人马经过。   那顶官轿是知府大人的轿子,知府大人居然安排在第二位,那前面轿子里坐的是谁?百姓们心惊胆战地疑惑,能让霍大人重视的人,会是谁呢?   随在官轿后头的两顶轿子十分华丽,一只纤细的手掀起轿帘的一角,温和而好奇的目光从女子脸上绽放开来,竟是杨家小姐,杨若烟。   “是杨小姐!那轿子里坐的竟然是杨小姐!”   “杨小姐不是中毒了吗?她居然没事了?”   “看来今天的刺绣比试有得看了!连杨家都惊动了!”   众人议论纷纷,虽见到杨若烟这貌若天仙的千金小姐,可也不能打消他们对第一顶轿内中人的好奇,耳边充斥着锣鼓的震撼声响,伴着庄严恢宏的气势,人们紧跟着府衙队伍前去城西锦绣坊。   苏氏绣坊门前,一个空旷且巨大的高台拔地而起,一根百丈高度的绣架直冲云霄,两片如雪般的白布旋转腾空,像瀑布一样,绕着架子倾洒而下。   苏训目光深沉地来到巨布前,一双精明锐眼漫不经意地扫视着台下上千观众。从清晨一直到现在,喧嚣吵闹就始终没停过。不过今日极为隆重有意义,他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举起手,喧闹声音小了很多,他郑重其事地说:“各位,今日是小儿与安术公子的绣技比拼,请大家多多支持。现场物资全免,希望大家尽兴。”   几个富态的员外举着酒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苏训为了给儿子充场面,当真是不惜余力了!   这酒可是准备进献宫中的御酒,浓厚醇香,辛辣甘甜。据说盛产于西方天泉洞,佳酿中的极品!这都舍得拿出来了?就为了拉大众评选票吗?   锣鼓声相当豪迈,庄严肃穆的震撼着众人的耳朵!他们连忙望向南侧缓缓而来的府衙队伍,中间那顶轿子是知府大人的轿子,最前头的轿子里坐的是谁?知府竟然居于后位?简直不可思议!   所有人一瞬间站起身,就连苏训也都露出了恭敬的态度。知府是苏州城里的天,他可以不尊重任何人,却不能在知府面前失了分寸。   而与府衙队伍南辕北辙的北面,也缓缓而来一队人马,在众人惊奇万分之下,停靠在柳树旁,那里人流熙攘,是个僻静之处。   这队人倒是会选地方,那不但避光,而且极为阴凉。在视角上也属上乘,只要微微一抬头,就可以纵观全局。   苏训冷眉倒竖,目光精锐至极,也许别人会对此好奇,可他却一眼就能认出,那轿顶上的花纹,不正与春风酒楼墙壁上的花纹一模一样么。哼,易春风居然踏出楼门亲自观看这场比试,这可真是稀奇的很!   苏训冷哼一声,不再关注那边,而是连忙下台,越过府衙队伍最前面的轿子,来到官轿旁,躬身施礼,“霍大人。”   轿夫掀开轿帘,霍修平脸色清冷地走出来,瞥了眼低眉顺目的苏训,说了句“免礼”便连忙来到前方轿子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重复了苏训的动作,躬身行礼:“请公子下轿。”   众人的眼珠子险些没瞪爆出来!尤其是苏训,简直惊诧的目瞪口呆。那轿子里坐的是谁啊?竟让霍大人毕恭毕敬的对待,实在是不可置信!   冬儿一路跟随,对霍修平击锣开道的做法十分满意,这才是对公主最大的支持与维护。此刻见众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她心中更乐,轻柔地掀起帘子,扶着柳长歌走出来。   “今日的阳光很晃眼啊!”柳长歌坐轿子里久了,一接触阳光,便觉得眼睛酸涩无比,缓了一会才恢复过来。   苏训凝眉来到柳长歌面前,上下扫视着她,不可置信地指着她和霍修平,“你们……”   之后似想起了什么,他恍然一惊,这个安术是当朝安丞相的弟弟,霍大人对她毕恭毕敬也属寻常。可是,知府竟让一个无品衔的人乘轿走在前头,这礼数也太大了吧!   柳长歌自动无视了苏训惊诧的模样,挑眉望着台上的布置,一落千丈的白布将太阳的光辉全然遮蔽,却从微透的布料上投射出光和热。   她哑然瞪眼,好大的布!她还以为刺绣的范围与杨若烟那块小手帕差不多呢,谁知居然这么“壮观”!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霍修平率先不淡定了,皱眉盯着苏训,“这么大块布,苏老爷准备让令堂绣些什么呢?”   苏训感觉霍修平的目光有些冷飕飕,轻咳一声,笑着说:“小儿最擅长的是绣山水,这次应该也是以山河美景为重吧。”   山河美景?柳长歌伸手按住胸前,那方山河锦绣帕就在怀里,一股气流却通过胃脏直冲喉咙,“嗝。”   众人一怔,纷纷捧腹大笑。霍修平冷脸喝道:“好了,笑什么笑?没见过打嗝吗?”   苏训忍俊不禁,对柳长歌笑道:“安公子,你太有雅兴了。今日之事这般隆重,你竟喝了酒!一会可别酒后上头,醉倒在台上那就不好看了。”   柳长歌若无其事地笑着:“我醉不醉倒,和苏老爷应该没有关系吧。今天是来比试的,怎么不见苏公子?”   “安公子,我一直都在等你。时辰到了,我们开始吧!”一声得意的笑言响起在众人耳畔。   苏瑾本人已经出现在巨布前,一身儒雅气息隐约淡化,满身凌气,锋芒毕露。   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冷冷地注视柳长歌,手一动,斜面的绸布忽然落下,露出了颜色各异,鲜艳至极的丝线,微笑着说:“请吧。”   柳长歌望着那一排排的各色丝线,顿时傻眼,她好像并没有准备针线,糟糕啊。   霍修平见状,拍手道:“推出来。”   青大青二连忙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推上来,掀开绸布,上面五颜六色幻光闪耀,绝对是上好的极品丝线。   苏训脸色难看,霍修平到底什么意思?怎么老是维护这个安术。她虽是安丞相弟弟,可也不用这般“照顾”吧。   柳长歌微微一笑,对霍修平此举非常满意,“还是知府大人想得周到。”   “应该的,应该的。”霍修平毕恭毕敬地笑着。   顾菲菲拉着杨若烟走上前来,一把拍在柳长歌的肩上,“我们相信你,一定要赢苏瑾。”   柳长歌颦着眉揉肩上了台,顾菲菲的手劲可真大。她昨晚折腾了一晚,今早身子又差点累瘫,实在禁不起这一拍!   台下众人纷纷落座,喧闹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唯独那柳树摇曳的僻静之处安静非常。   易莲儿掀开轿帘,将现场扫视个遍,瞥到杨若烟时也只是片刻的停留,之后便将目光定格在苏瑾的身上。一抹恨意划过瞳孔,如流星闪烁般悄然即逝,隐没在茫茫火焰之中。   易莲儿将视线转移到并列的轿子上,清风带起了如纱帘布,轻轻的飘起,可以看见那人深紫色的袍服,一晃而掩。   远观还能看到布料的全局,离近却只能仰着头才能望见白布的边缘。   柳长歌深吸口气,这么高,她不会武功怎么上去啊?就算上得去,她怎么才能绣呢?从哪方面着手?而且,她要绣什么呢?   苏瑾看出了她的迷茫,一抹轻蔑的笑意从唇边闪过,来到她身边,悄声说:“你要是向我认输,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告诉大家,昨晚上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你我早已结成知己。刺绣嘛,只私下切磋沟通感情。如何?这个理由够冠冕堂皇吗?”   柳长歌清冷一笑,斜眼瞥着他,“苏瑾,你也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绣不出来呢?如果这局我赢了呢?”   “你赢了,我当众人的面给你提鞋。”苏瑾目光阴沉,细看里面还夹杂着些许恶心的垂涎之意,他咬牙切齿地笑了:“但你若输了,你就属于我。”   柳长歌此刻特别想作呕,这恶心男真是够了!深呼吸!再深呼吸!若在皇宫里,有人敢这么看着她,早就被剜掉双眼去治罪了。还容得他耀武扬威的站在这里吗?简直岂有此理。   冬儿望着公主的背影,恶狠狠地瞪了苏瑾一眼。很好,等回宫的,她一定把苏瑾与公主争锋相对这件事原原本本甚至加油添醋的禀告给莫统领。哼,苏瑾,你就等着吧。   苏瑾脖子一凉,感觉四周有好几道不同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射而来,冷如冰霜的气息将他彻底包围。他皱眉一挥袖,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根极长的银针。   众人拍手叫好,就像看杂耍一样目光炯炯地盯着苏瑾的举动。   好家伙,那根银针足足有半米长度,都赶得上撬棍了!不过最让人好奇的是,苏公子到底要绣什么呢?还是拿手绝技山水图吗?   让人大吃一惊的是,苏瑾动作奇快的一跺脚,居然身姿腾空,脸庞带着得意地笑容轻飘飘的登上绣架前方的台阶,落稳之后,斜面的小厮立刻将一卷明黄色的丝线抛上天空。   苏瑾接住之后将之穿入针孔,开始了飞快的刺绣工程。这一连贯的举动完全是在眨眼间完成,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光灿烂!想不到苏公子还会轻功?之前也没听说啊。   柳长歌沉下目光,这个苏瑾真是深藏不露啊,居然会轻功。明摆着欺负她手无缚鸡之力,哼!她不会让他如愿。   一个利落的转身,黑发风情缭绕的披散而下,拽出银针后,迅速选了一根银白色的丝线,穿入针孔后,回身对着白布左上方手一扬,银针就像长了眼睛般穿梭在白布正反之间。   白衣黑发,张狂温情!这洒脱的动作顿时将杨若烟和顾菲菲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已。安,安术居然也会武功?太扯了吧!   柳长歌夸张地张大嘴,惊奇地看着手掌,方才那一执,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通过思维的牵引贯穿全身。她想让银针穿梭在左上方横数第六个小孔内,那根针就真的穿过去了,太不可思议了!   “安术,真是看不出来,你竟是真人不露相!”苏瑾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身躯宛如一尊沉冷的雕像。不可置信的惊诧覆盖了他俊逸儒雅的面庞,盯着柳长歌的目光里隐着不屑,也充斥着复杂。   而他面前的绣布已经显现了他绣出的图样轮廓,绣家功法的基础就是要先用煤笔描绘出想要勾勒的图样,不然很容易在刺绣的过程中将图样绣歪。   而苏瑾这么多年来的绣功底子可以让他免去这个步骤,脑子里想象一个图形,他就可以用手来实现。就像此刻,他脑中想的是一只耀武扬威,展翅高飞的凤凰!   所以,那栩栩如生的鸟兽轮廓就这样被他轻轻松松的描绘了出来。就像提笔作画般,简单的像吃家常便饭。哼哼,这局,他赢定了!   柳长歌盯着那只展翅的凤凰,忽然想起了她的紫玉,唇边勾起一抹笑,她想到要绣什么了!她从小就喜欢画画,她也认为母后的画功天下第一,根本无人能够超越。   柳长歌坚信这一点,只要这根银针能按照她心意穿梭精准的话,对付苏瑾,根本没问题。怕只怕,方才那一下,只是她的幻觉。   事实证明,柳长歌方才那一下并不是幻觉,那根银针神奇般的飞回了她的手中。捏着银针,柳长歌笑的灿烂,轻闭上眼,在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只庞大的生物。   威武气魄彰显了皇家威严,凌冽姿态贯穿了山河的雄壮与庄严的豪迈!飘然的长须迎风飞舞,似活灵活现般在天地之间吞云吐雾,晃金的光晕投射着银色生物的身体,散发出万丈银芒!   此时,庄严的钟声忽然敲响。每个人的眼球都摄放着璀璨的银芒,已是深深印刻在他们心中。   杨若烟险些哭出声来,顾菲菲已是嚎啕大哭,飙飞了泪水,撕心裂肺地喊:“太美了!好威武好壮观的银龙!”   杨成风怔愣地望着那条庞大且威武不屈的龙,仿佛要从布上腾飞而出!   巨长的龙须生动而虚晃地飘荡在空中,那是银丝线条炫造的完美效果,两颗巨大龙眼里闪烁着光彩夺目的凛冽威严。似美艳珊瑚轮廓的蜿蜒龙角无限延伸,盘踞而粗犷的身躯却透着优雅气息。光泽流转在密集的鳞片上,实质性的赋予了一种雍容华贵的领域和不屈不挠的精神!   这条银龙居然还是五爪的!霍修平惊骇地瞪大眼,随即放松了神经。五爪龙是帝王象征,普天之下根本无人敢描绘出来,那可是触犯法度权威,是大不敬之罪。但画五爪龙的人是公主,就另当别论了。   冬儿无比崇敬地望着柳长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地上,神色恭敬至极。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冬儿,顾菲菲更是惊诧地捂住嘴,这小丫头片子不会疯了吧?为何当众作此惊人之举?不可思议!   柳长歌放下银针,轻轻地退了几步,以欣赏的角度望着自己的杰作。   一滴汗珠自额上无声掉落,她皱了皱眉,忽然发现一个不经意的遗漏,那就是龙头上一个很显眼的部位少了一块鳞片。立刻看向苏瑾,见他轻飘飘的飞下来,显然已经完工。   锣鼓敲醒了长歌的思绪,目光暗沉下来,她每一线都绣的很认真,根本不会出差错,为何会少了一片呢?再看苏瑾,他正接过小厮递上的茶,在饮茶之时,瞟了她一眼,眼里浮现出得逞的笑意。   柳长歌心一惊,仰头看向巨龙,却见那块缺失鳞片的部位正以一种极迅速的趋势扩散,她不可置信地惊怒:“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众人也都跟着惊呼起来,那条绝世银龙竟从头部开始迅速消散,火光充斥在每个人的眼里,染着萧瑟的冷风尽情燃烧。   “着火了!快救火啊!”   “天意!天意!这是老天爷不让安公子赢啊!”   惊呼叫喊声伴着凛冽的冷风呼啦作响,群众惊魂一片!在众目睽睽之下,霍修平居然第一个冲上去,护住柳长歌,“火势太大,公子小心。”   柳长歌听到这声呼喊便从怔愣中回过神,不可置信地望着仍在无尽蔓延的火势,内心冰冷,她的龙!   这边火势冲天,但苏瑾那边却相安无事,熊熊烈火沸腾燃烧,竟透着那只展翅高飞的凤凰无比神圣!   苏瑾乐的开怀,满眼阴戾地盯着柳长歌,“看来天不眷顾你呀,这场比试,你输了。”   柳长歌愤怒地冲他喊:“是你!是你在布上做了手脚!”   苏瑾哈哈大笑,神色忽冷忽暗:“在场的人都看着呢,我何时做过手脚?你可不要血口喷人。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难道你连承认都不敢吗?”   柳长歌气的浑身发抖,一声轻哼忽然传来,盘旋在滚滚火光之中,“雕虫小技,也在这班门弄斧,简直不自量力。”   远处袭来一股狂风,风中夹杂着阵阵酒香。在众人惊骇的表情之中,像是暗浪扑涌般朝那条快要燃烧殆尽的银龙吞噬而去。   是晴迁!柳长歌在霍修平的保护下已经退到高台边缘,怔怔地仰头望去,满眼震惊地张大嘴!   惊雷涌动,狂风阵阵。天现异象,飞龙在天!   暗沉的天空中,惊响出一声轰隆隆的雷鸣,一条银色巨龙虚影霍然腾飞,如一现昙花般,盘旋着身姿迅速钻入云层。   人们惊憾地看到了那条巨龙的龙须,在张狂飞舞,眸中的威慑震撼灵魂。   承载银龙的白布早已灰飞烟灭,变成一片狼藉。   苏瑾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怎么会这样?天现异象?那条用丝线绣的龙形居然实质性地飞上了天?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空的阴沉逐渐消散,一缕阳光透过浅淡的云层折射大地,将众人脸上的惊奇照耀地十分精彩。   方才那一幕简直令人难以忘怀,附带着举世无双的震撼,一瞬间,人们心中升腾起一缕虞城地向往。   “飞龙在天,旷世奇景!”   “天意,这才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天意!”   “安公子必胜!”   一瞬间,柳长歌的作品被众人推到了神奇的巅峰。尽管那块布已经被火烧尽,可他们仍旧相信那条龙是有灵性的,当它被主人创造出来的一刹那,它便有了生命!   它跳出了红尘的束缚,腾飞于九天之上,去完成自己的故事。   柳长歌内气翻涌,轻打了个酒嗝,连忙捂住嘴,感觉体内的气流不再沸腾。她知道,她之前喝的酒,一定被晴迁做了手脚。所以,她才能绣出那条龙。   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见识了飞龙在天的气魄画面,再看苏瑾那只凤凰,虽用五彩缤纷的线条装点了气派的轮廓,可怎么看都是一只死物,毫无半点灵气。这局比试,苏瑾才是输家。   苏瑾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怒发冲冠地冲向柳长歌,神情歇斯底里,宛如恶鬼:“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我不可能输,我不可能会输!”   砰地一声!一束气流从远处飞来,在苏瑾将要接近长歌之时,将他毫不留情地击飞,狠狠地撞在绣架上,震出一口血。   一汪如深潭般的冷情眸子里划过一丝兴奋,身姿化作一道紫光从轿中飞出。金焰光泽流转,奢华诡异的面具后,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冷冷地盯着柳长歌,一挥袖,幽冷的杀气大肆摄放。   柳长歌发现自己被一股陌生的力量锁定了,根本动弹不得。而前方这个突如其来的紫袍男子,竟用一种肃杀之气的目光看着她,好像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样。   众人吃惊地望着台上的一幕,苏训将儿子扶起来,阴沉的脸孔宛如厉鬼,死死瞪着柳长歌。亦在诧异这突来的男子,他是何人?   顾菲菲和杨若烟在事发之时便要冲上去,却被自家父亲双双阻拦,谁也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眼着急。   柳长歌盯着男子一身杀气,镇定自若地问:“你想怎么样?”   男子仰天长笑,目光骤然冰冷,盯着她幽幽地说:“一个身份尊贵之人,居然亲自来到苏州,看来皇帝很信任你。”   柳长歌心中震惊,面上不动声色:“你是谁?好像知道很多事。”   男子眼中浮笑,面具下的声音依旧带着迷情的邪魅,“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多。你的身份,你的来意,甚至,你与她之间的关系,我都一清二楚。”   柳长歌听得心惊肉跳,神情彷徨了起来。霍修平挡在她身前,冷盯着男子,“不要以为你很神秘,威胁不该威胁的人,你就别想全身而退。”   男子叹息着摇头,无视霍修平警告的态度,身姿如霜风般旋转到柳长歌面前,刚要下杀手,忽地白影一晃。   入眼的竟是一双冰冷漠情的眸子,如山泉之水清澈无痕,一缕寒光从这双眸里迸射而出,那人轻飘飘一挥袖。   两股气流碰撞在一起,在众人震惊的表情下,紫袍男子后退了数丈,与突来的白衣女子拉开距离。   人们惊魂未定,却见女子秀发飞扬,额前一缕雪白的发丝翩然起舞,脸上竟蒙了一块面纱,又是一个神秘人!   易莲儿心跳加速地冲出了轿子,失魂落魄地奔向高台,就像疯了一样。   人们吃惊地望着她,一声震撼斐然的锣鼓声轰然敲响,带着无比庄严的威慑气韵,将这惊魂一线的场景衬托的极为肃穆。   一队身披甲胄的禁卫军迅速包围了这里,众人惊慌失措起来,禁卫军?禁卫军隶属朝廷直系军卫,为何会出现在苏州?领军的人是谁?   百里晴迁一眼扫了过去,忽然搂住长歌飞上天空,转瞬不见。   紫袍男子凝眸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挥袖一旋,同样消失了踪迹。   霍修平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惊叫,便听一声严厉的威喝贯穿了耳膜:“安丞相到,还不速速迎接。”   安,安丞相?   一瞬间,百姓们惊呼地跪了一地,震惊地望着那顶威严的官轿缓缓而来,停在人群中央。   霍修平率领众衙役,一派恭敬地来到轿子前,跪地迎接:“恭迎丞相大人。”   轿夫掀开轿帘,安逸之走了出来,深红官袍一尘不染,胸前用金线绣着繁琐的山水图样,正是皇朝一品大员的主要象征。   霍修平颤抖着俯趴在地,不敢抬头。公主因此受到惊吓,他本就罪不可赦。安丞相又带兵前来,明显是冲着苏州府衙来的!盯着面前这双官靴,他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安逸之目光悠久地望着一个方向,方才他在轿子里已经目睹了全程,之所以不提早出现,是因为公主还没有下令。   如果公主真的身临险境,她身边的护卫队一定会出击,当时却连半个护卫影都没看到。青衣早已回到公主身旁,可能公主认为,此情此景还不足为惧吧。   “方才那个女子是谁?”安逸之悠悠问道。   霍修平连忙回禀:“她是百里晴迁,江湖上的神医。”   “江湖神医?怎么会到这来插手皇朝之事?”安逸之喃喃自语,半晌,面色平静地抬手:“都起来吧。”   众人诚惶诚恐地起身,杨成风死死拉住女儿,根本不容许她在丞相面前放肆。   杨若烟岂能如他所愿,拼尽全力终于摆脱了父亲,跑到安逸之身前跪下,焦急地说:“安丞相,安术她,她不见了。请您立刻派人去寻找她,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安术?”安逸之微微凝眉,她指的是公主吗?难道公主化名安术,目的是隐藏身份?看了看高台上那对倒霉的父子,他唇瓣浮起冷笑,“来人,将苏氏父子拿下。”   苏训瞪大眼,不解地喊:“为何抓我?”   “为何?”安逸之冷笑一声,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京城食物中毒这件事错综复杂,本相已查明,苏瑾牵扯在案件之中。本相要带他回去,严格审查。如有异议,大可到府衙呈状。在这期间,任何人不得探监。”   禁卫军无视苏训的阻挠一把架起苏瑾。苏瑾剧烈挣扎,脸色惨白地怒喊:“你们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你自己本身就已经触犯了王法。给我把他的嘴堵上,不得扰民。”安逸之冷声下令,看着禁卫军将苏瑾的嘴堵上并迅速押走,他才来到冬儿面前,轻声一笑:“不必担忧公子,你先随我一起回去。”   “冬儿遵命。”冬儿向安逸之恭敬施礼,虽然担忧公主下落,可有百里晴迁照料,公主一定会没事的。   安逸之返回轿中,禁卫军率先开道。霍修平率众衙役跟在后头,他也不敢坐轿了,就这么走着回去吧。一路上冷汗滋滋,就怕丞相会追究他护主不利。   那个紫袍男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是不是追击公主去了?霍修平脑中一片浆糊,只求公主能够安然无事,他也能保住这条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一处幽静雅致的山涧中,偶尔有几只鸟雀叽叽喳喳地盘旋鸣叫,密集的树叶遮住了天空,将午后略微强烈的光线挡住。   望着那片如清泉般清晰见底的河流,与那些颜色各异,形状各样的精巧美石。不知是被净水冲刷了多少年,早已将石头的表层打磨的锃亮。   “这个地方真好,既缓解了紧绷的气氛,又能体会一种安逸的舒适。”柳长歌悠然一叹,好奇地望着蹲在小河边的身影,轻唤道:“晴迁,你在干嘛?”   百里晴迁将右手侵在河水里,闭着眼,感受水的冰凉在细致地冲刷着她的肌肤,逐渐冻结掌心上的一条细痕。   她听到了长歌呼唤,却并未回头,而是淡淡一笑,“我在洗手,你自己在那边先歇一会。”   柳长歌微微一愣,洗手会洗半个时辰吗?这个晴迁,到底在搞什么?怀着疑惑的心思起身,轻巧地靠近她。   百里晴迁岂会不知长歌的举动,唇边勾起一丝笑,忽然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柳长歌,挑眉调侃:“这么不愿与我拉开距离,离不开我吗?”   柳长歌一怔,脸红地捶了她一下,嗔道:“没正经。”   百里晴迁无声一笑,右手依旧浸在水中,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长歌耳边的发丝,语气柔和,“你还没说,你是不是离不开我?”   柳长歌脸红地别过头,声音轻柔如风,“我发现你很自大。”   百里晴迁忽然将长歌揽入怀,看着她猝不及防的害羞模样,“回答我。”   柳长歌呼吸颤抖,神色忽然坚定起来:“是,我是离不开你!自从母后走了之后,我就陷入了孤独之中。没有人可以聆听我的悲伤,也没有人理解我的彷徨,更没有人陪伴我度过每个煎熬的夜晚。我只有默默想着一个人,才有勇气坚持到天明。”   百里晴迁沉静地凝视她,轻声一叹,“你居然承受了这么多,长歌,对不起。”   柳长歌忽然拉起她的右手,冷眸质问:“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潜意识里把我当外人是吗?你说过,我们已经坦诚相待,为什么你独自承受也不愿我帮你分担?”   百里晴迁握紧了手,却被柳长歌紧张地抚平。   看着掌心上的伤痕,长歌心痛不已,红着眼说:“你不想让我担心,你就离我远远的,别让我看到你。既然你想待在我身边,就把你自己坦诚的交给我。这伤是不是与那男子交手时受的?伤口是不能沾水的,你傻啊你!”   百里晴迁浅淡地笑:“我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遂受伤了,我也心甘情愿。”   柳长歌皱着眉说:“现在是说正事,你可以严肃点吗?”   百里晴迁收起笑脸,一派正经地点头:“好,说。”   柳长歌瞪了她一眼,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伤口,边轻擦边问:“你的清凉玉露膏呢?拿出来抹上吧。”   百里晴迁紧抿着唇,“清凉雨露膏对这伤口并不管用。”   柳长歌一怔,抬头问:“为何?”   “因为伤口里含有毒素,玉露膏对这毒无效。”百里晴迁在柳长歌惊慌之时收回了手,轻声安抚,“但此刻已经没事了,我方才用内力将毒逼出,在水的冲刷下洗净了残留。不必担心。”   柳长歌松了口气,凝眉问:“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你一直要找的人。”百里晴迁声音有些冷。   柳长歌心中一惊,拧眉道:“难道他就是中毒事件的主谋?你通过和他交手,有没有发现什么?”   百里晴迁低下头,手上缠着的竟是杨若烟送给长歌的山河锦绣手帕,眸中划过一抹诧异,迅速恢复平静,“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是中原人,因为他的穿着不符合中原百姓的标准。任何一人,哪怕是皇亲国戚,都不可能穿一件绣龙的袍子。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件袍子背后象征的意义,也就涉及了他的身份。”   “你好像知道他的身份,他究竟是谁?为何要主导这次下毒事件?这般草菅人命,对他有什么好处?”柳长歌紧紧盯着她,势必要问出所以然。   百里晴迁轻拍她的肩,温和地说:“你不要激动,事情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同。我不知那人的身份,但既然他出手了,那就表示他按耐不住了。可能他比我们还急,我们此刻唯有静观其变,方可稳居上风。”   “什么静观其变?我可以不急,百姓可等不了。我不想我父皇的天下变成一片炼狱。那些中毒致死的百姓谁来给他们平怨?那些挨饿致死流离失所的人们,谁来给他们安居?”柳长歌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怒火,表情看起来十分沉冷,“青衣已经回来了,这就说明安逸之也到达了苏州。想必此刻就在府衙等我,我要立刻回去抄了春风酒楼,逼出幕后之人。”   “你不能冲动。”百里晴迁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开的脚步。   柳长歌冷静地看着她,轻声说:“如果你怜悯那些百姓,就帮我一把。晴迁,我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让父皇再操心了。”   百里晴迁想了想,浅笑,“好,我和你一起回去。”   “晴迁,我知道你定会支持我的。”柳长歌欢喜地抱住她,眯着眼呼吸着她身上的酒香,这一刻好安心。   百里晴迁环住她的腰,轻闭上眼闻着她发里的清香,忧声一叹:“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长歌,你离不开我,我也同样离不开你。”   柳长歌因这句话而心花怒放,在这清幽的小山涧里,心中忽地燃起一团激情的火焰,伸手捧住晴迁的脸,轻轻送上了吻。   百里晴迁抿唇笑着,任由唇瓣被长歌含在口中,温柔对待。这种感觉很美妙!   她抱紧了长歌,慢慢地回应,沙哑地呻吟声从喉咙里溢出,为这温情的一刻增添了一种难忘的迷醉。   府衙的门大敞四开,衙役们以青大青二为首,面庞肃穆地站成两排。这是老爷的吩咐,说是要在这里守候一个人,一个身份尊贵的人。   禁卫军则在府衙内堂里守卫,面无表情的脸孔充斥着威严与庄重。   安逸之姿态端正地坐在主位,目光沉着地望着昏暗的天色。他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寻找公主,因为他知道,日落十分,公主一定会回来。   霍修平神情肃穆地穿好官服,顾菲菲帮他系上衣带,细心地将袍子抚平,好奇地问:“自从你继任知府之职,就未曾如此着重过穿着。这是要见谁呀?这么隆重。”   霍修平抚了抚袍服,严肃地盯着她,“你就不要多问了,在内院好好待着,不要去正堂。”   霍修平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顾菲菲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听从他的话。安丞相都亲自来了,这个神秘的人难不成就是那位微服出巡的公主殿下?   顾菲菲震惊地问:“难道你要拜见的人,是公主?”   “嘘!”霍修平食指贴唇,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在这坐着,不许离开。”   顾菲菲眯着眼,安静地望着霍修平离去的背影,当他消瘦的身姿消失在视线之际。她唇边浮起一抹笑,要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那她还是顾菲菲吗?   霍修平步伐平稳且迅速的穿过长廊,来到堂前,对安逸之俯身跪拜:“下官苏州知府霍修平,办事不利,请丞相大人降罪。”   安逸之轻抿了口茶,沉声问:“你犯了何罪?”   霍修平苦着脸:“下官没有尽职尽责的保护好公主,以至于对公主的行踪丝毫不知,臣下自知有罪,请丞相重罚。”   “你的罪责先留着吧,等公主回来再行定夺。”安逸之将目光移开,严肃的神色缓和不少。   “公主回来?难道……”霍修平惊诧地抬头,却听见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心跳骤然停顿。   柳长歌刚踏进府衙大门,所有衙役立刻跪地,内院中的禁卫军立时下跪叩首,齐声喝拜:“公主千岁!千千岁!”   安逸之惊喜之余连忙奔出大堂,来到柳长歌面前直接跪地叩首:“臣来迟一步,让公主受惊了,请公主责罚。”   霍修平扑通一声跪在安逸之身后,颤抖着不敢抬头,面色晦暗地等待公主的判决。   百里晴迁晃了晃酒囊,轻飘飘地扫了他们一眼。好家伙,五队禁卫军联合出动,整个府衙都是皇朝的兵力,就是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柳长歌扶起安逸之,欣慰一笑:“丞相来得很及时,本宫正要找你商量一事。”   “不敢,臣离京之前,陛下已经吩咐。他说此事全权交由您处理,只要您一言令下,这三万禁卫军可随意调遣。”安逸之恭敬之余不忘问一句,“苏瑾正关押在牢中,不知公主是否要先审问一下,再做决定呢?”   走进内堂,柳长歌拂袖坐于主位,百里晴迁坐在她身边,而安逸之与霍修平则恭敬的立于侧方,等待公主发号施令。   “禁军听令!即刻包围春风酒楼,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柳长歌冷声下令,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把苏瑾带上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遵令。”禁军副统领燕绍拱手领命,带着两队禁卫军奔出府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当禁卫军将苏瑾押上来时,他竟一派儒雅地抖了抖袍子,冷冷望着上座的柳长歌,诧异地上下扫视她。   安术怎会端坐在主座上?而她左右两边则坐着百里晴迁和安丞相,知府霍修平立在丞相下首。两位举足轻重的官员似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胆,见到公主还不下跪。”霍修平高声冷喝,一挥手,青大立时将苏瑾狠狠按在地上。   苏瑾震惊地望着柳长歌,连挣扎都忘记了,膝盖上的疼痛贯穿周身经脉,袭卷了脑海,满脸不可置信:“你是公主?”   柳长歌冷眸凝视他,“苏瑾,本宫问你,京城发生的中毒案,你是否参与其中?”   苏瑾目光隐晦,唇边浮起一抹怅然的笑意,“参与如何,不参与又如何?”   柳长歌唇边浮起冷笑,只当他是默认了,再问:“易春风的阴谋是什么?”   苏瑾冷笑一声,侃侃道:“我即便告诉了你,你也无法令那些百姓起死回生。因为下毒,只是整盘棋中的一个步骤。”   柳长歌失去了耐心,“他最终目的是什么?”   “你去抓他啊,抓到他,亲自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苏瑾的脸上露出一种轻蔑,“就算你抓到他,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无法定他的罪,更查不明案件背后隐藏的秘密。”   柳长歌冷眉一挑,“有你在,还怕没有其他证据吗。春风酒楼的人一个都跑不了,拿下易春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苏瑾哈哈大笑,这件事他们原本做的滴水不漏,谁知最终还是被皇朝的人查到了。他虽然与易莲儿感情破裂,可与易春风却有着深刻的交情。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出一口气。   “是吗?恐怕你们什么也查不到。”苏瑾诡异地笑着,鲜血从苍白的唇上滑落,一滴一滴,渗透了衣襟。   百里晴迁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冷冷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里一片浑浊,已经失去了聚焦。掌心的裂痕隐隐作痛,似接触苏瑾肌肤之际,她便感觉到一种沉冷的心慌。   放开苏瑾,漠然地看着他僵硬着身躯倒在地上,四周仿佛充斥着阴冷凄惨的旋律。   百里晴迁垂下手,闭上了眼。   霍修平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安逸之沉声一喝:“他什么时候服毒的?你们看人也看不住吗?”   衙役们胆战心惊地跪下,青二颤颤巍巍地回禀:“卑职等一直严谨的看守他,真没看见他什么时候服毒的,卑职该死。”   “本宫没有想到,苏瑾的结局竟会是这样。”柳长歌神情淡漠,她一直以为苏瑾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此时此刻她却不这么认为了。可是苏瑾为易春风而死,这份决心,她无法理解。   百里晴迁问长歌:“苏瑾已死,你还要去春风酒楼吗?”   “为什么不去?”柳长歌想也不想地起身,带着一身冷气走了出去。   百里晴迁望着她的身影,无奈一叹,只得跟上去。   安逸之等人随在后头,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开出府衙,直奔春风酒楼。   顾菲菲失魂落魄的从树丛里走出来,满脸失落,原来“安术”竟是当朝公主!她还一直蒙在鼓里。   一只手轻巧地拍在肩上,顾菲菲惊叫一声,连忙回头,却见冬儿冷着一张脸目光幽幽地盯着她。菲菲气急:“你干嘛?为什么躲在我身后?”   冬儿慢悠悠地抱住双臂,柔柔的声音充满冷意,“你应该用“躲”字来形容你自己,为什么躲在这里偷听人家讲话?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呢?亦如公主的身份。公主微服来到苏州,就是不想泄露身份。现在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信不信我叫禁卫军拿下你。”   顾菲菲尖叫一声,连忙捂住冬儿的嘴,在她奋力挣扎之时,将之拖入草丛中。   昏黄的光影已然落幕,暗夜悄然来临。   无数只火把将街道映照的通红,百姓们闭门不出,却都趴在门缝惊诧地望着这一幕。春风酒楼惹上官司了?为何会被禁军包围?   柳长歌盯着紧闭的楼门,拂袖冷道:“撞开它。”   不待禁卫军上前,门忽然开了。   易春风一派悠然之姿地踏出门槛,淡淡扫了眼虎视眈眈地禁卫军,忽然大声笑起来:“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就连丞相大人都来光顾易某的酒楼,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   安逸之皱眉盯着他,惊诧道:“原来你就是易春风。”   “京城一会,安丞相别来无恙。”易春风微笑着朝他拱了拱手,瞥了眼柳长歌,又将目光移回安逸之身上,“不知连夜到来,所为何事?”   安逸之沉默了,没想到京城茶楼那一次会面,竟会引发这样的事情。恍然间,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脑海里,难道……   柳长歌不介意被易春风忽视,因为她原本也没想曝光身份,清冷的下令:“将易春风拿下,带回府衙审问。”   安逸之心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易春风沉笑着说:“那我倒要问问,我到底犯了何罪?”   柳长歌盯着他,冷声说:“你做的事,人神共愤,天理难容,我不会给你狡辩的机会。来人,拿下。”   禁卫军一把将他架住,易春风阴沉着脸,皱眉问柳长歌,“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抓我?”   霍修平冷声喝道:“放肆,皇朝公……”   “住口。”柳长歌打断他,无视易春风凛冽的目光扫射,望了眼春风酒楼的庞大规模,叹道:“可惜这间酒楼了,给我封死。”   “遵令。”   禁卫军们将楼上楼下全部搜索个遍,空无一人,亦无任何可疑之物。   看来易春风早有安排,柳长歌心怒起伏,目光沉冷地盯着禁卫军取出封条。   一个清面小厮着急忙慌地跑来,气喘吁吁的将一封信笺递给柳长歌,一边擦汗一边哭着说:“您快看看这封信吧。”   柳长歌疑惑地将信展开,内容只有十二个字。杨若烟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恍然一惊,手也颤抖了。若烟……   百里晴迁瞟了眼信上的内容,颦眉一叹,“事与愿违。长歌,我们始终没有证据。不如放过易春风,从长计议。”   安逸之也劝道:“公子,易春风抓不得。”   “为何抓不得?”柳长歌拧眉问安逸之,一把抓住晴迁的手,心一惊,为何这么冰冷?   安逸之附在柳长歌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她神色忽然惊变,“什么!”   百里晴迁很好奇,安逸之会和长歌说些什么呢?该不会是与易春风有关吧?   转眸看向易春风,却见他正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目光凝视着她。百里晴迁微微皱眉,觉得这种眼神很熟悉,好像似曾相识。   柳长歌深吸口气,攥着信笺的手指骨骼苍白,最后叹了一声,“放人。”   禁卫军放开了易春风,他微笑着活动一下筋骨,用轻蔑的神情嘲笑地看着柳长歌,“兴师动众,却铩羽而归。我要是你啊,早就去撞墙反省过错了。”   柳长歌忍耐着内心叫嚣的火焰,冷冷地瞪着他。   易春风还想讽刺两句,便觉周身一冷,仿若置身于千年寒冰洞般,冷的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定眼望去,见那白衣飘飘的女子正用一种淡然的目光看着他。易春风神色一凝,哼了一声便返回楼中,砰地一声关上门。   百里晴迁拉住长歌的手,轻声说:“别理会他。”   柳长歌拂去晴迁的手,落寞的离开,手一松,信笺轻盈飘落,随风行远。   百里晴迁望过去,心忽然疼了一下。从背影上,她看到了长歌的孤独,失望,以及自责。她明白长歌的急迫,只想快点查出真相,还天下一个清明,也让皇帝能够安心。   可是,皇朝这次的敌对,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百里晴迁望着长歌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内。她轻声一叹,刚要追上去,却被安逸之叫住。   望着公主离去的方向,安逸之低声问:“百里姑娘,我听陛下说过你的事迹,在医术方面,你是绝对的权威。我也听说你救了第一商贾杨成风的女儿,那么你对此毒多半已经了解,它到底出自何处?又是哪股势力在与皇朝作对?”   百里晴迁轻饮一口酒,神态漠然,“我只知道此毒来自西域,其他的一概不知。”   “西域?”安逸之凝眉思虑,难道那人和西域有牵扯?他到底要干什么?   百里晴迁望着漆黑无边的夜色,清冷的风吹散了颊边发丝,忽然说:“苏州之事,希望安丞相能够妥善安排。长歌会消失一阵子,在这期间,凡因中毒案牵扯的城镇皆可恢复往日的平静,不必担心百姓再因食物中毒而死。对于皇朝来说,你也算是交差了。”   安逸之轻轻皱眉,神情犹豫:“可是川蜀丰三洲与京城相隔天南地北,百里姑娘如何能够保证这四方地点不会再出现中毒事件发生呢?这个案子虽有些眉目,但春风酒楼的秘密还没有揭晓,万一……”   “不会有万一,安丞相只管照做就行了。”百里晴迁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还有一事需要安丞相跟进,就是杨成风的女儿杨若烟已经失踪。事关重大,希望尽快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朦胧的细雨编织成纱,仿佛水印了流年的光华,随着黯然的幽风洒落而下,密布了山谷中的寂静,融进了她的指尖。   柳长歌碾碎了雨珠,缓缓仰起了头,感受着细密小雨拍打在脸上的感觉,轻柔,凉爽,惆怅。似乎也夹杂了些许别的含义,混合了两滴火热的液体,一同滑落脸颊。   恍然间,凉爽的感觉不见了。天空被一个好看的油纸伞遮住,映入眼帘的是淡雅的伞面。   上面绣着漂亮的花纹,边缘有一朵淡色的小花,在雨中盛放。仿佛能闻到花蕊中散发出来的香气,清新美好,清凉舒适。   是因为这把伞真的漂亮而感慨吗?还是因为这把伞是被她握着,所以才变得很美?她握伞的姿态很悠然,就好像拿着她的酒囊一样,自在洒脱,别具一格。   柳长歌恍然间问:“你怎么来了?”   百里晴迁静静的举着伞,任凭连绵细雨温柔的抨击,聆听那声音,像是敲击银盘上的玉珠,清脆美妙。她低头看着长歌,脸上的笑容清淡温和:“你丢下我独自来这里清闲,我可不依,当然要追随你而来。”   柳长歌自嘲一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之前你阻止过我,我却一意孤行。最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很讽刺。”   百里晴迁蹲在她面前,依旧举着伞,肩头有些淋湿,发梢流淌着晶莹的水滴,她却始终都在微笑,“这算什么失败呀,如果你认为这是失败的话,我会觉得很可笑。你还没有经历真正的挫折,轻言失败,是永远都不会成功的。”   “也许你说得对。”柳长歌发出一声怅然的叹息,神情恢复以往的平静,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落寞。似是想起什么,她好奇地问晴迁:“那条飞龙,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百里晴迁用食指临摹着长歌的眉,轻描淡写的力道充满了别样的温柔,轻声一笑,“你觉得那条龙真的腾飞九天了吗?”   柳长歌享受晴迁的抚摸,这温情的感受让她忍不住闭眼,却听这么一句,故而惊讶了一下,“难道不是吗?我可是亲眼所见。”   “有时候亲眼所见未必是真。”百里晴迁收起伞,雨停的一刹那,她却闻到了一种别致的馨香,忽然皱了一下眉,却又恢复了平淡。   夜风是清冷的,尤其是山谷里的风,更带着些刺骨的冰寒。两人前面的草地上燃起火光,百里晴迁用树枝挑了挑木堆,让火势燃的更强烈一些。   焰火的热气驱散了冷意,但柳长歌还是觉得冷,不自觉的环住双臂,唇有些苍白的发抖。   百里晴迁伸出手臂,将长歌揽入怀中,用自身热量来温暖她的身体,语气里的温柔更加速了长歌脸上的热烫,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柳长歌扑哧一笑,连忙摇头,“我可不想听鬼故事。这个陌生的山谷已经够阴森了,你饶了我吧。”   百里晴迁笑了,露出一口晶莹玉白的牙齿,在黑夜下散发着盈盈光泽,“这个故事你绝对想听,怎么样?我可是很难得给人讲故事的,你可要把握机会。”   柳长歌贴在晴迁的怀里,听她这样一说倒来了兴趣,轻闭上眼,“那你讲吧,我洗耳恭听。”   百里晴迁的眼里闪过一丝哀愁,在暗夜里悄然即逝,她的声音仿佛被一层落寞笼罩,变得晦暗沙哑,“从前,有一对兄妹,他们感情很好。妹妹很依赖哥哥,哥哥也很宠爱妹妹。哥哥以为这样的美好生活会一直持续永久,直到有一天,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地的大事,令他无法分心照顾妹妹。妹妹觉得被忽视了,所以心情极度失落,她一直都在哥哥的羽翼下成长,哥哥的优秀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与哥哥相比,遂在无形中,她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柳长歌听到这,内心掩不住的震惊,感觉一颗心在不断的揪紧,就像在承受外力挤压甚至碾碎般的力量。她痛苦地轻呼一声,喘息着抬头,一双眸里竟泛起了血丝,声音却平静至极,“然后呢?”   百里晴迁紧紧地抱着她,语速平缓地讲述,“之后,妹妹入了江湖,结实了一个有权有势而又很会花言巧语的男人。妹妹心系哥哥自然不会中计,可是,男人的手段是她无法想象的。就在她懊悔自己的错失想要回去见哥哥的时候,男人却对她下了毒,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她。”   柳长歌捂着心脏位置,狠狠的呼吸,这份似曾相识的疼痛感像是无情的浪潮般将她淹没。她流出了悲伤欲绝的泪水,抽动着布满裂痕的心,“原来这就是她的苦衷!”   百里晴迁用轻柔的力道将长歌揉进怀里,能够清晰的感受她心脏跳动的节奏,是那样的激烈,那样的疼痛!“是,这就是她的苦衷。她爱着她的哥哥,痛恨着夺去她身子的男人。她怀着身孕回到了家,却无法再面对哥哥的温情,逐渐变得忧郁。直到另一个男人出现在生命里,她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的攀着他。宁愿离别自己的爱,也要给腹中孩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她恨极了那个人,始终无法释怀。临死时她见到了哥哥,将千思万念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这份爱压的她喘不过气,这份情不容于世。她却不知,她深爱的哥哥,也同样深爱着她。”   柳长歌已经泪流满脸,险些哭晕在晴迁怀里,伸出无力的手捶打着她的肩膀,脆弱地哭喊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明明一句话可以概括的,你却连这些痛苦的过程也不放过!母后……母后……”   百里晴迁托起长歌的脸,心疼的用拇指轻拭她的泪,柔声说:“因为我想让你明白,你母后对皇帝是有情份的,只不过这份情不是爱,而是感激。她母后一生只爱一个人,这份爱太专注,太痛苦。所以她用离别诠释了这份爱,阻止了三个男人之间的斗争。”   柳长歌颤着湿润的睫毛,忽然问:“你怎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百里晴迁微微一叹,“这是你母后的梦,梦中,只有她自己知晓方向在哪里。而一切过程,都在她悲伤的河流中默默的流逝。我曾经为她把过脉,发现她中毒不止一次。也许五年,十年,二十年,每相隔一段时间,她就会饱受毒发的苦楚。”   “别说了,你别说了!”柳长歌痛苦的捂着头,身体滚落到地上。   “长歌!”百里晴迁连忙将她抱起来,紧紧圈在怀里,轻声安慰:“不怕了,你再也不用害怕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纵然失去了你母亲的爱,你还有我。”   “晴迁……”柳长歌茫然地呼唤着百里晴迁的名字。晴迁就在身边,虽然母后离开了,可她还有晴迁,她身边还有关爱她的人,是这一生都无法割舍的牵挂。   百里晴迁亲吻着她的额头,温暖的声音就像一颗定心丸,“长歌,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了。而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一点点失误而气馁,你是天之骄子,任何事都难不倒你。而你母后,亦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一步步成长,一步步完成你的人生。”   晦暗的笑容爬上了柳长歌的脸孔,她眼里隐着伤痛,却始终无法改变事实,“如果命运能够改变,也许母后会得到这份爱。舅舅他,他太让我失望了。”   百里晴迁的眼里隐匿一丝精芒,如风般的呢喃令人抓不住,“也许失望,只是暂时。”   这声音太轻了,轻到仿佛是一种错觉。柳长歌神色一怔,恍然问:“你刚刚说什么?”   百里晴迁轻声说:“是风声而已。”   柳长歌的心被失落彻底占据,她怜惜母后那份不能昭然的情感,内心的彷徨悄然滋生,忽然说:“我想去天一阁,见他。”   百里晴迁唇边勾笑,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轻说:“既然你想去,我们就连夜出发。”   “连夜出发?这……”这是不是太急了?柳长歌满脸诧异,却见百里晴迁微笑着吹了声响哨。   一阵马蹄声踏碎了暗夜的寂静,突破了前方的河流,进入了她们的视线。   雪白骏马奔腾在河道中央,贯穿了浅淡的河流,勃发的英姿与柔软的毛发在月光下散发着晶莹璀璨的光泽。   白马来到百里晴迁的面前,鼻子喷出两股热气,乖巧地贴近她。   晴迁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月光洒在她绝世的容颜上,显现出无尽的风情,如秋水般的双眸里仿佛流动着轻盈的波澜,“这匹千里马很有灵性,它是你舅舅的坐骑。你母亲与你舅舅曾经共乘过它,那段逍遥快乐的日子,是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晴迁,我们也可以共乘这匹马。”柳长歌抚摸着白马温暖的毛发,转头对百里晴迁灿烂一笑。   这笑容顿时敛去了月的光芒,在黑夜里,她的容颜仿佛缀上了一种雍容华贵的璀璨。将落寞与孤独驱散,真正流露出她纯真无邪的另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已经过去三天了,杨若烟音信全无,她究竟被什么人带走了呢?这个人的能耐很大,竟在守卫森严的别雀山庄内将人悄声无息的掳走,根本非常人所能做到。   燕雀翻飞还要留痕迹,那个神秘的凶手,是否与整件案子有牵扯呢?他的目的究竟是为财,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到现在仍未可知,只有等待。   虽然等待是漫长寂寞的,可他依然要用安稳的情绪来诠释这份寂寞,不骄不躁的坐在这张紫檀木官椅上,望着门外那片隐晦暗淡,空洞萧瑟的天空。   霍修平安静的坐在下首,虽然心焦气燥,可面对镇定自若宛如泰山般的安丞相,内心虽深深佩服着,却也未能平息那份紧张的心悸。   霍修平能够勉强压制心中的急迫,可有人却恰恰相反,那股子火热的气焰已经弥漫大堂一整天了,就是压不下去。   杨成风怒火冲天,脸色漆黑如碳,他仿佛不在乎安逸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而是嚣张跋扈地冷笑一声,“安丞相,我女儿已经整整消失三天了。你说要查明结果,这都快天黑了,我却连禁卫军的半个影子都没看到。身为皇朝官员,你已经很失职了。”   安逸之的唇角勾出一丝笑,如深潭般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光波,仍旧盯着门外的黄昏日落,“苏州的面积是京城的三分之一,而禁卫军若想查一个人,只需三日,便可将苏州城五十八条街道,四十六个胡同,三十九处城郊,甚至下移二十几个村镇,搜索个彻底。”   “所以,这件事情杨老爷还是少操心为好。如果有消息,你一定会第一时间知晓的。”霍修平接下安逸之的话,如果因杨成风的态度而得罪安丞相,那就可怕了!   这个安逸之虽出自书本网,可他的雄才伟略非常人可比。   远得不说,就拿吏部来说,吏部尚书李沐城堪称铁面无私,却与安逸之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是知己还是故友,不得而知。   兵部尚书陈友忠与安逸之有忘年之交,自安丞相登位后两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三天三夜。   朝廷已经有一员猛将元孤风,乃是太子曾经的副将。战功赫赫,威震九州,听说右将军人选差不多就内定了陈友忠。   安逸之不怕别人说他结交朝臣,只按自己心意办事。陛下还就欣赏这种性格的人!说是年少本应轻狂,只要不影响朝纲,其他的都随意。   这样的安丞相,谁敢招惹?他这次前来也不是空手来的。那名冷冰冰的副将燕绍,浑身都冒着一股幽森的冷气,不知道还以为是杀手团训练出来的呢,看着都让人发抖。   燕绍摸了摸自己没有表情的脸,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难道自己是洪水猛兽吗?这个霍知府见到他干嘛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奇怪!   杨成风不再言语,因为他也感受到了那所谓的幽森般的冷气,就是这个燕绍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安逸之沉静地看着燕绍,开口问:“找到人了吗?”   “回丞相大人的话,卑职领兵将苏州城内外甚至其方圆百里的范围都搜查个遍,却始终未查到蛛丝马迹。”燕绍依旧冷漠着脸孔。   安逸之皱眉沉思,修长雪白的手指轻点着桌案,临摹着醒木棱角冷硬的边缘。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却始终在重复这个动作。   燕绍不敢打扰,丞相未下令,他是不能随意告退的。   霍修平就更不敢打扰丞相思索案情了,杨成风虽不乐意,却始终没有说半个字。   一声惊慌的尖叫打破了堂内的沉静,“不好了大人!丞相大人!”   安逸之拿起醒目拍了下去,啪地一声,震慑了堂下所有人,“不得惊慌,如实禀告。”   青二苦着脸跪在门口,“大人,城西的顾府传来消息,说,说顾老爷无故失踪了!”   “岳父失踪了?”霍修平脑中一痛,像是被天雷击中般,刹那间就要支撑不住昏过去,他却强忍着那股昏厥感颤声问:“到底怎么回事?菲菲呢?”   “顾姑娘,不是在府衙里吗?”青二提醒。   霍修平松了口气,“我是急火攻心,给忘了。幸好!”   “顾明德失踪了……”杨成风忽然害怕起来。   安逸之眉头皱紧,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顾家位列富豪榜前十名之内,顾明德的失踪一定不是偶然。   燕绍忽然说:“卑职认为,这是一起连环绑架案。先是位列富豪榜第一的杨家遭手,接下来就是排名第三的顾家也遭了暗算。如果卑职猜的不错,锦绣坊苏家也在劫难逃。”   “的确如将军所言,顾老爷失踪之时,苏老爷也同时不见了。就仿佛像空气一样,凭空在自家消失!太诡异了。”青二想想都觉得浑身阴冷。   安逸之闭上眼,片刻睁开,“燕绍,你立刻带兵包围余下七户名门,我倒要看一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接连掳走这些富商。”   “是,卑职遵令。”燕绍退了下去,堂内陷入寂静。   安逸之靠在椅子里,将整件事慢条斯理的细想一遍,一个神秘人,神秘人……   会是谁呢?安逸之忽然想到前些天在锦绣坊看到的那名身穿紫袍的面具男子,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刺杀公主,难道是他?   画面调转,易春风的身影闪现在脑海中,以及那双傲慢里夹杂阴冷气息的眸子,仿佛这个男人做每一件事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易春风?安逸之眸光深沉,一道晶亮的水痕从他深眸里划过,不留半点痕迹。   那是京城还未闹出食物中毒之前,他偶尔去九品茶楼喝茶。   九品茶楼是京城最有名的品茶香楼,其茶香味令人回味久远,甘甜舒适,颇具爽口。就连楼宇的建筑内层都散发着浓厚的茶香,其清雅高远的味道,足以令任何人驻足。   他按照以往的习性在二楼雅间里品茶,对面的房门忽然开了,一缕快如丝的光线在他眼底稍纵即逝。那一身锦绣华服的俊逸青年,不是太子吗?   在茶楼遇见太子,按理说是要上前参拜的,可他今天只想做个闲致品茶的看客。因为他留意到太子身边那个年轻人,举手投足都有着不俗的气韵。太子交给了年轻人一幅画卷,随后两人分别,相安无事。   这一幕太寻常了,太子想要结交谁都随他的意,可那年轻人却偏偏不简单,他就是春风酒楼的老板易春风。   一件寻常的见面,谈话,赠物,竟涉及一起中毒案,这绝非偶然。   易春风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那个面具男人究竟是谁?一切都毫无头绪,只能等公主的消息了。   夜的浓重将月的光辉遮蔽,云稀稀疏疏的蔓延流逝,露出一抹浅淡的苍痕。   一声怅然的叹息在寂静的山脉中响起,“赶了三天的路,原本今晚想安逸点欣赏欣赏月色。但天公不作美,这月儿看起来极为萧条,只得让观赏之人的心里更加彷徨忧虑。”   “丫头片子,你哪那么多话呀。今夜的风冷,你想在观赏月色的同时还吃一肚子冷风吗?”一声淡雅的笑言里充满调侃,“吁!”   一声嘶叫止住了奔腾的脚步,雪白骏马上坐着两个雪白的人儿。两人白衣白靴,皮肤如白雪般细致柔滑。月光虽然浅淡薄凉,却眷恋着她们的脸孔,衬着她们眸里的柔光更加明亮耀眼!   柳长歌故作遗憾地叹息一声,身子往晴迁怀里靠了靠,更加贴近她温暖的体温,“唉,我只是在想,我一定是中了你的计了。”   “此话怎讲?”百里晴迁为长歌理顺微乱的发丝,轻声问。   柳长歌扭头,借着月光瞧着晴迁脸上的柔和,“因为一个故事,我就莫名其妙的和你不眠不休走了三天三夜,以至于苏州之事还没处理完。杨若烟下落不明,背后之人的目的多半是冲着朝廷来的,我不能丢下这个烂摊子去天一阁。就算去天一阁,也要等这件案子查清之后才能去啊,那样我也安心。”   百里晴迁唇角一勾,附和着说:“好,是我这个故事讲的时机不恰当。公主大人大量心系百姓安危,故而劳苦功高,我应该替百姓们多谢你。可是,我们脚下就是黄山,只要沿着山路再走几里,就是天一阁了。你难道要现在回苏州吗?那就还要再奔波三天。”   柳长歌捂住气闷的心脏,无奈道:“一路颠簸,我都快要散架了。现在就是给我一辆舒适的马车载我回苏州,我也坚持不住了。反正都已经到了,就进去拜会一下舅舅吧。你啊,我一会在跟你算账。”   百里晴迁无声一笑,驾着马继续前行。   当看到天一阁的大门时,柳长歌眼睛一亮,只感觉一股若隐若现的恢宏气势从这庄严的建筑上散发而出,牢牢的抨击在心头。   百里晴迁扶着长歌下了马,上前叫门。咚咚咚三声后,门开了,是一名身穿儒雅白衣的清俊男子。   男子见是百里晴迁,连忙施礼:“原来是百里姑娘,快请进。”   “江湖人,不必拘于礼数。”百里晴迁拉着柳长歌走进天一阁。花园的景致被月光覆盖,显得晦暗而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齐准看了眼那名走在百里晴迁身边的少年,她非常的年轻,与记忆中那张清雅柔美的轮廓十分相像。他轻声一叹,如果二小姐还在世,那该有多好啊!   安静的景致,充满了冷漠的萧条与孤寂。无论是一砖一瓦还是一花一草,却都让柳长歌倍感亲切。   这里曾是母后的故居,仿佛每个角落里都存在着母后的气息。一朵漂亮的花卉绽放在院子里,绽开的瞬间,一滴晶莹的露珠从花瓣上落下,滋润于泥土。   柳长歌伸出手指,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花朵,柔软的触感令她唇边不由得绽开一抹笑。   “昙花,只在深夜寂静时,绽放它一生的璀璨光华。”百里晴迁轻声呢喃。这朵昙花很漂亮,也很孤独。只有等待它的人,才能看到它生命里最美好的一刻。然而昙花一现,生命也只在瞬间即逝。   似是触景伤情,柳长歌苦笑一声,收回了手,与晴迁一起穿越长廊,在齐准的引领下来到房门口。   今夜的风仿佛特别的柔,柔到可以融进肌肤,化进骨髓。   深蓝的天空划过一道美丽的痕迹,柳长歌轻声笑了,“我以为今晚的月色会一直苍凉下去,没想到却有流星划过。可惜啊!我没有许愿。”   夜风扑面,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百里晴迁眯眼嗅了嗅,便将手放在长歌的肩头,细长的手指轻点着她脖子上的肌肤,“看来你赏月的心情并没有消退。”   柳长歌忽然有了倦意,就连百里晴迁对她这种暧昧的举动她都来不及在意。若换做以往,当着别人的面,晴迁这样对她,她肯定会羞怒交加。但今晚,也许是赶路累了吧,她好想睡一觉,仿佛一闭眼,就可以进入香甜的梦乡。   百里晴迁将长歌揽入怀中,并不在意齐准还在一旁看着,而是推开门将长歌扶进去,扶到室内的床榻上,并为她盖上被子。   齐准安静地看着全程,因薄凉而略微苍白的唇不动声色的勾起,幽深的眸轻扫了眼花园的某个方向。   今夜的月光非常浅淡,浅的苍白,淡的孤寂。而风,怎么会是柔和的呢?那股香味,很特别。   房门随着一道白影的消逝而悄声无息的关上,齐准凝眉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沉默着离开。   一滴露水将要从树叶上滑落,却被一抹柔柔的风吹散。一双干净的白靴轻点在树叶上,足尖稳踏着叶片,以优雅的姿势彰显轻功的玄妙高深。   夜风吹着她柔情的发丝辗转起舞,手中的酒囊十分精致美丽。而拿着酒囊的这只手,白如雪,肤如凝脂,仿佛剥夺了那份灿然的月光。在深夜里,写意着它的精致与美感。   “百里晴迁,我们又见面了。你的洞察力一如往昔,我以为你情人在怀,一定会放松警惕。没想到,我还是估量错了。”白靴的主人发出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那仿佛是一首美丽的暗夜之歌,舒适而令人懒散的游移在这美妙的歌声里。   然而,这歌声不仅好听,却还存在着致命的杀伤力。若稍一疏忽,很可能就会永远沉迷在这声音的漩涡中。   但百里晴迁会是个例外,她冷冷的一扫袖,眼前消散一片无形的白雾。夜很孤寂,连带着她的声音也冷漠的彻底,“媚音术,可惜!”   “可惜什么?”女子目光沉冷,双臂环胸,依旧以慵懒的姿势面对。   她很好奇百里晴迁那句可惜,更诧异百里晴迁居然没有中她的媚音术。难道百里晴迁……并不喜欢女人……?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眼里始终弥漫着冷意,“如果你是她,我很可能会中计。可你不是,所以,就注定了你会失败。”   “百里晴迁,到现在你居然还是这么嚣张。我们的约定可就只剩下七天了,七天之后,我要让你输得一败涂地。”宁雨诗眼梢抽搐了一下,这个举动虽然增加了这双桃花眼的魅惑感,却也说明了她此时已经怒冲心头。只不过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而在强忍而已,因为决战的时机还没到。   百里晴迁根本没空跟宁雨诗纠缠,她点了长歌的睡穴,要尽快回去解掉穴道,否则长歌的身体会因此受损。   见百里晴迁有离开之意,宁雨诗幽幽笑道:“我来到这,一是想提醒你我们的约定。第二就是要告诉你,你被一个神秘的组织盯上了。如果你不抽身而退,恐怕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百里晴迁无所谓地喝了口酒,“看似是两件事,可它们早已融为一体。好好保管我的玉,如果损伤了一丁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宁雨诗强忍耐的怒气终于爆发,脚下这棵树的树叶全部离开了树枝,以螺旋状极速翻飞于周身,炫动的轨迹营造成一片华贵的青色光。   这清洁温润的光芒被冰冷的内力赋予,毫不留情的锁定了百里晴迁。每片树叶都仿如利刃,寸寸带着致命的杀气!   百里晴迁在风中微笑,当她的微笑消失之时,她的身体像只白燕,穿梭了树叶团的围攻。哗啦啦一声,内气被击散,四分五裂之际,百里晴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暗夜里。   今晚注定会风平浪静,百里晴迁像清风一样飘回了房间,轻轻关上了窗子,转头看着长歌的容颜。   穴道已经解开,柳长歌似乎睡的更沉了,也许这些天的赶路让她劳累了。睡吧,安心睡在我的怀里。   百里晴迁抱着长歌,柔软的身体只给她温和,安逸,不会再有杂念。   次日清晨,依旧是那处淡雅的凉亭,优雅的水池台,美丽馨香的万种花卉。   柳长歌望着那处水池,眼中影影绰绰,也似光线的反射,一道消瘦的身影虚晃的出现在漆黑的眼球中,一闪即逝,如残梦中的景象。   齐准看着柳长歌的容颜,昨夜的月光很暗,他并没有仔细端详过这个少年的轮廓。但此刻,他内心惊涛骇浪,不由得喃喃自语,“二小姐……”   百里晴迁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对齐准的表情颇不在意,而是淡笑着问:“盟主什么时候离开的?”   齐准轻声回答:“姑娘走后第三天,盟主便离开阁中。至于去了哪里,属下并不知。”   “可惜,没有见到舅舅。”柳长歌万般惋惜,虽然印象中她好像见过舅舅,可她并不记得舅舅的容颜。他会是什么样子呢?是否与母后相似?   半天不见动静,柳长歌乐悠悠地转头看着晴迁,“看来我们回来的真的不是时候。晴迁,我们应该即刻动身回苏州。”   百里晴迁从听到风逐云离开的消息时,便一直在深思。见柳长歌表态,便轻柔的对她说:“我带你回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让你能够见你舅舅一面。而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你做梦都会想去的地方。”   柳长歌好奇地问:“你好像特别熟悉天一阁,是什么地方?”   齐准忽然对柳长歌笑道:“小小姐,我想这世间肯定不会有像百里姑娘这么细心的人了。我猜她带你去的地方,一定是后山的望云亭。”   “望云亭?”柳长歌轻声呢喃,忽然诧异:“你叫我……”   “小小姐。”齐准英俊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目光真挚的看着柳长歌。   柳长歌恍然一叹,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她始终属于这里,也许,她本该属于这里,因为比起皇宫,这里更能让她感受一种归属感。   望云亭的结构很简单,却无处不透着优雅。最是奇观的是围绕着凉亭周围的桃花树。落英缤纷的动感美态与花的自然清馨交相辉映,美轮美奂。在嘈杂喧嚣的世界里,这是一片安逸的乐土。   柳长歌被幻彩缤纷的光景撼动,一颗心止不住的狂跳着。伸出手,接住了飘落的花瓣,柔软的掌心托着柔软的花,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里是安逸的乐土,更是美妙的仙境。母后生活的地方,真美!   百里晴迁摘下长歌肩头上的花瓣,捻在指尖,忽然松开了手,花瓣在天空中辗转,轻盈的飘向远方,“你看那边。”   柳长歌的目光跟随那片飘远的花瓣,淡然注视,直到花瓣飘落于水池,与清亮的水融为一体后,她眼睛里才终于流逝了一抹精彩。   她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一切!   柳长歌闭上眼,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溢出,她却带着微笑。   百里晴迁一直守在长歌身边,望着天空中的花瓣,好似看到了一线璀璨的光影从画面中流逝。轻微的叹息从她唇中溢出,“望云亭,何为望云。就是在繁花之下静静的望着那个人,将一生的炙热都燃烧在这片广阔而美丽的世界里。她是幸福的,她会得到比她想象中还要多的幸福。”   柳长歌拭去了泪,不明其意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母后她已经……已经……”   百里晴迁淡淡一笑,伸出手臂,将长歌揽入怀,声音轻如风,“也许,这个故事还没有真正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一幅绝妙的扇画,一处浓情的山水,一汪墨绿的深潭,一双幽深的眼眸。漆黑的眸底映射了一排排身披甲胄的军卫,每个人都面无表情,死气沉沉。   只有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才能将庄严肃穆发挥的淋漓尽致。   男子抚摸着扇面上的秀丽山水,仿佛轻微一触,便可体验到河水的清凉与动感。   一缕清风吹落了颊边发丝,恍若闪电般速度,刀削般凌厉。   他迅速合上扇子,伸出手,将飘落的发丝托住,声音轻若无闻,“你的存在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太危险了。”   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但对于你来说,应该不存在威胁。”   虽然外面是白天,可这间屋子里却昏暗无比,唯有桌上那根燃烧的蜡烛,光泽摇曳,分外朦胧。   窗子半开着,恍然吹进了一抹柔风,紫影斑斓,冷漠无情。   诡异的金面具上辗转一丝流光,仿佛暗夜里发光的珠翠,将苍然的月光聚敛,燃烧在清亮且略微幽蓝色的瞳眸里。   站在窗前不远处的人轻笑着转头,玩味地盯着紫袍男子,半开玩笑着说:“我以为这个时辰,你会在某个员外的院落里,欣赏着某个美人呢。”   “要欣赏美人,怡红楼里大把大把的。可惜啊,那里也都是些庸脂俗粉。完全与她比不了。”紫袍男子轻声一叹,仿佛对此十分落寞。伸出手,给自己倒上一杯碧螺春。   “也是,怡红楼的歌姬,怎能与你心中那位相比较呢。”易春风的笑声像是和煦的风,轻柔舒缓。他侧身倚靠着窗沿,姿态略显懒散,余光留意着楼下一排排的禁卫军。   此时他们正在换班,不过,少了那个冷面如修罗般的将军,这些兵卒,根本不足为惧。   若非逢场作戏,他肯定会亲自收拾这帮酒囊饭袋。现在嘛,就让他们在楼下站岗好了,就算严密的把守监视,也只是白费力气。光天化日,还不是让这个鬼魅般的男子进来了。   紫袍男子听到这句话时,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伤痛,瞬间即逝。他闻着清新的茶香,语气冷漠地说:“我听说,你也在找她?”   易春风诧异地望着男子,“你“也”?除了我,还有谁在找她?”   “找她的这个人,不为别的,只为了她的命。”紫袍男子邪魅的笑声里隐约夹杂着调侃,眼眸深处藏着算计,“如果让他知道,毒死他儿子的人并不是百里晴迁,而是另有其人,他会不会将他雇用来的杀手团转移目标呢。”   易春风悠悠一乐,雪白手指依旧轻点着扇面上的山水,有着指点江山之意,“这似乎该是你担心的事,而不是我。”   “可我和他并不是“好友”,也并非是他临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紫袍男子的声音变得冷漠沧桑。   易春风轻皱了一下眉,拇指抚摸着扇骨,眼神逐渐深邃。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只有你死了,你父亲才不会被你连累。”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春风!不!”   易春风闭上眼,脑海里回旋着苏锦那张阴晦惨白的脸孔。   他穿着干净的衣服,颤抖着跪在自己的脚边,乞求自己能够救他一命。   可惜,一将功成万骨枯,既然被皇朝的人盯上,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安逸之的手段比起李沐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苏锦不堪刑罚而招供,满盘棋就会一败涂地。   苏锦对妹妹有情,可惜他为了尊严始终伤害了妹妹。再加上他已经被擒,对自己根本是有害无利。   前一刻还是儒雅翩翩,下一刻却变成了地狱修罗,一把掐住苏锦的下巴,将整瓶药水灌入他的口中。   苏锦在挣扎,可惜,他始终斗不过自己,“只要你安眠,我保证你的家人会安然无事的活着。进来了这里,就等于被划进了生死簿。你绝无生还的可能,还会连累你的父母。对了,还有莲儿,她一直爱着你。如果你死了,她这份爱会永远跟你一起埋藏,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   苏锦放弃了挣扎,眼角落下一滴泪。喝下药水后,腹中隐隐胀痛,毒却并未当场发作。因为柳长歌迟早会审问,到那个时候,借刀杀人这招就会被完美演绎。   此毒乃是西域最厉害的化骨清绝,能让人在瞬间骨断筋裂,心脏衰竭而死。任凭百里晴迁手段高超,也无法在一刻钟之内解毒。   “如果我猜的不错,雇佣杀手团的人就是苏训。哼,这老头子倒还挺顾着儿子的。”易春风笑容满面,疑惑着说:“可惜,柳长歌下落不明,就连我的人都没有找到她的行踪,那些杀手会找到吗?”   “她会回来的,而且会与百里晴迁一起回来。无论天涯海角,必会在三天之内现身苏州。”紫袍男子缓缓地转头,专注地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每一笔丹青都让他着迷,可他的眼神却是清明的。他欣赏画上的人,却不会有杂乱的念头。   易春风十分诧异这一点,来到男子身边,轻声问:“你找她,究竟为了何事?”   紫袍男子笑了一声,同样问:“你找她,又是为何?”   “我替一个人找她,非找到不可。而且,还必须要把她分毫不差的送到那个人的面前。”易春风眸子里的光华若隐若现,提到这个人,他语气里有些了恭敬。   紫袍男子颇不在意的笑着:“我找她也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可以让我用一生去忠诚的人。”   易春风展开折扇,摇头走开了,“要从你嘴里套取点信息,可比登天还难。算了,我们各取所需,只能看最后一步棋到底是谁胜谁负。”   男子轻握着茶杯,一股青烟从杯中飘出,被他吸入体内。因面具的阻挡,他根本喝不了茶,只能借着吸来品味这茶香。   并不是他不能摘下面具,只是他答应了一个人。从此之后,他不会向任何人展露真面目。这张脸,对于他而言,是祸端的开始,也是命运的结束。   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充满了阴森的潮湿气息。庆幸的是,地面很干净,不似想象中那样铺满湿潮肮脏的草席。   那扇窗子太过狭小,位置却很高。她极力爬上去过,甚至有一次差点触碰到窗子的边缘。可最终,还是不慎跌落下来,代价是满身的狼狈与疼痛。   此时光线昏暗,正是日落黄昏时。   杨若烟气馁的叹了口气,忍着疼痛将自己缩成一团,靠在角落中。到底是谁囚禁了她?那天她刚回到家,回到自己的院落,就感觉一股柔和的冷风向她吹来,脑海一片昏沉。   身体落入一个冷硬的怀抱,那人满身的冷香。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她看到了一张诡异的面具。上面的花纹太繁琐了,弄的她眼晕,黑夜袭来,就这般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关这间屋子里,四周的墙虽是木制,可在她看来,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将她死死困住。那人,那人把她困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一声轻蔑的笑声传来,带着银铃般的清脆与慵懒妖异的魅惑,“你表现的很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会哭闹着求救呢,没想到你这么淡定呀,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杨若烟猛然抬头,眼里光雾流转,那道妖娆的纤影仿若步步生莲般,婀娜多姿的走来。她诧异地念出了女人的名字,“易莲儿。”   易莲儿颇为惊讶,单手叉腰以一种魅惑的姿势立在那,盯着杨若烟那张略微苍白的脸颊,眼里迸发着无边际的幽冷,“难得千金大小姐还记得我,真是让我荣幸啊!哼。”   杨若烟曲腿抱臂,警惕地盯着易莲儿,“你把我掳来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苏锦?你要知道,我并不爱他。”   “你为什么不爱他?你凭什么不爱他?他很优秀你知道吗?”一提到苏锦,易莲儿的情绪就会失控。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平息了怒火,对杨若烟微笑说:“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此刻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可知道“安术”的身份?”   杨若烟心中一痛,想到安术她就心疼!你究竟在哪里?强忍着痛苦让语气静下来,“她是安丞相的弟弟。”   易莲儿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扭着脆弱的腰肢离开,临到门口时,眼中划过一丝讥讽。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还露出这般担忧的神态,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还惦记着别人,哼!“你想得到她是吗?我帮你实现你的心愿如何?”   杨若烟不可置信地望着易莲儿,她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种言语了,她不记得上次对她说这种话的人的长相,只觉得她们的声音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充满了无限魅惑。   一张清丽的容颜在对她微笑,笑容里的真挚情感太真实!   杨若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当她轻抚在那张容颜上的时候,啪!就像碎落的玉石,连带着一颗心,也跟着碎的彻底。她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如果这是你的目的,那我愿意成全。”   易莲儿唇角上扬,绽开了一抹深邃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杯里的茶水在颤抖,荡漾出一丝飘渺的波纹,耳边响起一阵马蹄声,脚下的木质地板在这铁蹄下震动。   一缕微光从女子的眼神里划过,她将茶杯送到了唇边,喝茶的举动很优雅,令其周遭的看客都十分惊艳!   女子身边的少年人却不乐意了,清澈的眼眸只会给人一种亮丽的色彩,眉宇间的祥和气韵似乎被一股淡淡的寒流所覆盖。   少年用温和的目光扫视四周,所有人都感觉莫名其妙,明明那眼神很温润,却有一种发冷的感觉。   斜面一桌,坐着一名身宽体健的老汉,他拿着烟袋在桌边磕打烟灰,偶尔抬起眼,洞悉四周。   女子轻抚了一下挂在腰间的酒囊,扫了眼老汉的动作,轻轻放下茶杯,伸出手臂搂住了少年的腰。   少年愣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不动声色的饮茶。   微掩着的门被大力推开,众人惊了一下,用这么大力气推门?恐怕来者不善。   “店小二,好酒好菜快快上桌,若慢一步,可别怪大爷出手无情。”   这个破锣嗓子属于第一个走进来的大汉,一身简短的布衫,露出胸前发达的肌肉。亮晶晶的就像抹了一层油一样,看着让人有些恶心。   这股子恶心徘徊在众人的心里,他们却不敢用正视的目光去打量那个人,因为他腰间悬挂的那把玄刀,似乎不像是普通货色。   “客官捎等,酒菜马上端上来。”店小二颤颤巍巍地跑进了厨房。   大汉满意的冷哼一声,跨入门槛之时,身后忽然多了五个人。这五个人身材消瘦,轻衣便装,面无表情的样子令人不自觉的发冷。   他们坐在少年身后不远处,一缕细微的光线像是水流一样划过玄刀的边缘,这张桌子的面积无法容纳这把刀,因为它真的很宽大。   大汉的表情全程冷漠,就像谁他几万两银子一样,凶神恶煞跟个讨债鬼似的。他扫了眼少年纤瘦的背影,黑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杀意。   当店小二将酒菜端上来时,大汉忽然一拍桌,玄刀翻飞而起。他跳起来双手握住刀柄,在众人惊恐之下朝少年当头劈下。   百里晴迁目光幽冷,手一松。人们只听砰的一声,原来是茶杯与刀刃撞击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声响。   大汉巨无霸身躯停顿在空中半刻,手中的刀根本无法落下。只觉得茶杯撞上来的瞬间,两条手臂疼的发麻!   身姿被迫倒退,当他退到门口时,桌前那五个人忽然同时跃起,手中凭空变出了一把剑,从“前后左右上”五个方向围攻少年。   大汉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阴狠狠地说:“柳长歌,你是逃不掉的,今天你必须死。”   “是吗,谁死谁活还不一定。”柳长歌眼里扩散出冷光,一句命令:“杀无赦。”   话音方落,一声浑厚的叹息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宛如神鬼的呢喃,强行灌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一抹青影飞旋而显,迅速接近那五个人,五个方向仿佛都有他的影子,虚晃的影,残影!   百里晴迁若无其事,依旧微笑着饮茶。她又换了个新茶杯,因为方才的那个早已在强横内气流下,四分五裂,再也回不去最初的完整。   五道虚影归为一体,一身青袍无风自飘,冷峻容颜上的冰霜冷的令人心颤。一丝杀气消失在他硬挺的眉宇间,扑通一声,五个杀手集体倒地,身上无一丝伤口,只有喉咙处,有一抹二寸长的细微痕迹。   剑痕!侧坐在桌前的老汉微微吃惊,剑法高超,内力浑厚。在这套剑法之下,几个杀手根本无法存活半刻钟。   众人惊吓的合不拢嘴,纷纷趴在桌子底下,震惊地望着那五个倒在地上的人。方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五道虚影快如闪电,竟合五为一,变成了一个青衣男子。   柳长歌微微偏头,扫了眼那个目瞪口呆的大汉,笑着说:“我还以为会找些什么样的顶尖高手来杀我,原来是几个花拳绣腿的。”   大汉内心在震撼,一道光亮从他眼底流过,快如水,烈如火。既然已经接了这票,就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一丝清冷的风在大汉刚要行动之前,划过了他的衣襟。虚影微闪,剑光里透射着男子那双惊恐惧怕的眸子,光泽翻转,映入一双满是杀气的冰冷眼眸。   青袍男子返回原地,优雅的立于柳长歌身边,用一方绸布擦拭了一下他的剑,剑身布满了乳白光泽,恍如水流般轻盈地流淌而逝。   剑已归鞘,砰地一声。大汉栽倒在地,两眼无神,胸口的剑痕极长,并未溢出过多鲜血。因为他感受疼痛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柳长歌展开折扇,看了青衣一眼。青衣后退了半步,像风一样消失无踪。但他无所不在,就像空气一样。人离不开空气,公主殿下,自然不能少了护卫的保护。   百里晴迁亲自倒了两杯酒,离开座位来到老汉面前,将一杯酒递给他,“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老汉抽着烟,微笑着说:“可惜,这次我没有见到你亲自出手,那风采,不同寻常。”   百里晴迁低声一笑,看了眼独自喝茶的柳长歌,两人目光相对,又默契的同时转移。“我对那些亡命之徒没兴趣,反而与先生特别有缘。两次见面,先生给我的感觉依旧是高深莫测。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老汉磕了磕烟袋,看烟灰轻盈飘落,并未应答。他的身体很宽阔,臂膀也很结实。卷起了袖子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臂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条纹。   百里晴迁神色一变,“老先生!”   老汉伸手,阻止了百里晴迁接下来要说的话。若无其事地扫视了一圈,见众人已经恢复常态,看似饮茶聊天,却时刻关注着这边。他们是在好奇吧,好奇这两个人的身份。   柳长歌缓缓的走来,碰了碰百里晴迁的手臂,“该走了。”   百里晴迁仿佛没有知觉,依旧盯着老汉的手臂,那条略微血红色的线条,几乎融入了经脉。若不经意,只会以为是条明显的脉络而已。这个老先生,他竟然……   天光陨落,昏黄之色覆盖在田野上。大雁从空中飞过,优美的姿态尽情昂扬在属于它们的广阔世界里。郊外有种荒凉感,未经开发城镇的地域有着蛮荒之地的孤独。   长草埋没了膝盖,枯藤的色彩照遍了全身。柳长歌双臂环胸,斜坐在一块巨石上,目光柔和地望着夕阳的光彩。   晴迁与那个老汉在不远处窃窃私语,为什么不让她听呢?很好奇,那个老汉虽面容刚硬,但那双眼,却令人难忘。必是精明之人。   百里晴迁为老汉诊脉后,凝起了眉,“是摧心散。先生内力高深,为何会中这种毒?”   老汉放下袖子,沉默着装上烟丝。若无其事的模样好似根本没有中毒,可实际上,他中毒已深。条纹此时还不太明显,当条纹由红转为黑的时候,毒素就会顺着经脉游向心脏。半个月,他的寿命只剩下最后半个月了!   摧心散虽是中原之毒,可老汉中毒颇深。如果提早遇见她,这毒肯定有解。而此时此刻,就算被称为神医的她,也束手无策了。   百里晴迁的神情显得很落寞,一抹浅淡的忧伤消失在瞳眸深处,“我最想救的人,偏偏无能为力。作为一个医者,我很失败。”   “你尽力了。”老汉最后抽了口烟,熄了火,将烟袋别在腰间,“你知道这世上有一味药,可以令人起死回生吗。”   起死回生?百里晴迁眼里的嘲讽很明显,“如果有这种药,我会第一个想要得到。”   “就为了她?”老汉看了眼柳长歌,刚硬的脸庞挂着笑意。   百里晴迁的笑容很温和,温和里夹杂着一味苦涩,“为她,也是为自己。”   老汉惊叹着抚手,“痴,情,人。”   “您说的起死回生,并非空穴来风吧。您救过我一命,如有要求,我定会尽力做到。可惜,您中的毒太深了,我只能为您缓解,却不能为您驱毒。”百里晴迁幽幽一叹,感觉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如置身深海。若挣扎求生,就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   老汉负手立于夕阳下,光辉洒落身上,他在微笑。或许亦在感受这种温暖与安逸,“中毒或不中毒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百里晴迁,你我的相遇并非偶然。上次在江上,我是刻意在那里等你的。”   百里晴迁表情淡然,不在意老汉的话语,“刻意偶然又怎样?您始终救了我的命,我百里晴迁不愿欠别人的恩情。如果您不来找我,我日后也必然会去寻找您,报答这份恩情。”   老汉呼呼一乐,“真是执着啊!看来我找对人了。”   百里晴迁好奇地看着他,“究竟什么事?”   老汉神色凝重,一丝悲凉的气息环绕周身,他痛苦地诉说:“是我的女儿,她中了一种罕见的奇毒。毒素入体后,身体部分功能下降。经脉的血液会流的缓慢,生命面临枯竭。容颜会苍老,肌肤会僵化,血液会冰冷,双眼也会失去光明。最后变成一个枯骨残冷的废人,她才不到二十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一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昏黄暗淡的天光将它包裹,周边如浮起一层金雾,渺茫,飘荡。   一声叮当悦耳的声响伴着马蹄声逐渐飘远,留下一条浅淡的烟痕。   车窗帘被一只素手掀起,雪白的手,像是天山上的凝雪,聚敛了大自然的光芒。任凭黄昏的暖流冲刷肌肤,柳长歌眯着眼享受着,忽然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晴迁,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向我交代?”   百里晴迁身躯稳固的靠在车内,任凭马车一路颠簸,她不为所动。只是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让柳长歌无法琢磨她的心思。   自从与老汉分离后,晴迁一直在沉默,是不是那个老汉为难她了?   柳长歌收回手,转头看着百里晴迁,见她仍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但她知道,晴迁根本没睡觉,而是故意在逃避什么。   柳长歌颦了颦眉,不动声色地接近晴迁。   当两人的脸孔近在咫尺时,百里晴迁忽然睁开眼,轻声对长歌说:“我只是在思考,这件事情有没有说的必要,并不是要瞒着你。”   “那个老汉是谁?他虽打扮的很朴素,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普通人。”柳长歌只想解惑心中的疑虑。那些杀手出招时,老汉的镇定自若足以说明一点,见惯成自然,他自身有依仗,不会受到波及。   这样的老汉给她的感觉很高深莫测,又与晴迁相识,言谈不下两个时辰,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百里晴迁轻笑着伸出手,用食指摩擦着柳长歌细腻的脸颊,“你的好奇心还真重。长歌,这世上有一味药,死人吃了能够起死回生,而生人吃了,则会瞬间死亡。你相信有这种药吗?”   柳长歌惊骇地张大嘴,瞬间闭合,一丝兴奋与失落同时转换在脸上,最后形成了浓重的落寞,“经你口中说出,我信了八分。若世上有这种药,我会想得到。”   “你想让你母后起死回生?”百里晴迁无需去猜,就知道柳长歌心中的打算。   因为长歌最在乎的就是她的母后,任何人都比不上风馨儿在她心中的位置。   就连自己,也比不上。因为,活人是不能与死人争宠的。   百里晴迁想到这,眼里划过一丝清冷,目光暗淡,就像无辰的夜空,怎样也摆脱不了那股子沉重与苍凉。   柳长歌看了心疼,她不知道晴迁究竟怎么了,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苍凉,孤独,无助……?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夜风是冷的,没有黄昏的光那样柔和。今夜的天空没有半颗星辰,显得空旷而清幽。   道路上只有马不停蹄的声音,车厢内的气氛有点古怪。   百里晴迁看了长歌一眼,淡声说:“到了苏州之后,我们分头行事。春风酒楼迷雾重重,易春风这个角色不好对付,你要小心。”   柳长歌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你不会觉得我的护卫队是吃素的吧。”   百里晴迁笑着说:“我当然不会质疑这一点,你当初都敢给我下药,其他人,你也绝对不会放在眼里。”   柳长歌微笑着握住晴迁的手,感觉有些凉,皱了皱眉,“那个人到底是谁,和你说的神药有何关联?”   知道柳长歌一问就必会追出答案,否则今晚就别想好好休息了。百里晴迁反握住长歌的手,能够从中感受到细微的热度,很暖心。她耐着性子解释,“我只知道那个老汉的名字,和他女儿的身份背景。”   柳长歌神色诧异,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晴迁为何会把老汉与他女儿分开言论?除非……除非他女儿已经出嫁了。   “你猜的没错,他女儿嫁了给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这个人在江湖上地位超群,论资质武功,他仅仅在你舅舅之下。就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百里晴迁眯着双眼,悠远的目光里有着惊涛骇浪的连绵,也有着苍凉悲壮的孤寂。刚要拨开酒囊的盖子,却被柳长歌阻止,“别老是想着喝酒了,和我说说这个人究竟是谁?别卖关子!”   百里晴迁捏住长歌的手腕,举起酒囊喝了口酒,笑道:“他的身份,我现在不便明说。他的妻子就是老汉的女儿,中了毒,生命危在旦夕。我只有快点了结苏州之事,才能尽快赶到那个地方,去寻药。”   “那个女子,已经死了。”柳长歌目光幽幽,沉默的靠在车厢内,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如果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想要逆天超生,似乎不那么容易。这世上许多人甚至都会追求长生不老,可事实又能有几个寻仙得道呢。就算在宫廷,也无可避免。”   百里晴迁将长歌抱紧在怀中,抚摸着她瘦弱的肩膀,“这个道理你我都懂,可现在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简寻子曾救过我一命,我不愿欠他人情。至于能否救活他女儿,我只能尽力,其他的就要看天意了。”   月影轻移,参白的天空褪下了幽深的面纱,光耀变得浅淡而稀松。   驻守在春风酒楼周围的禁卫军忽然撤走,按照排列顺序,静悄悄的消失。   燕绍临走之时借着浅淡的月光望了眼春风酒楼的建筑,他对这间酒楼永远抱有质疑的态度。   然而,丞相却让他连夜撤兵,连同驻守在几个富豪世家的兵力一并撤回。丞相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呢?难道就不怕,有人会继续失踪?   一双阴沉的眸子正在洞悉燕绍的一举一动,天光更淡,周围凝起一片白雾。   燕绍总感觉有一个不怀好意的目光时刻跟随着他,与其说跟随,不如说监视更为恰当。唇角扬起残冷的弧度,他是兵,那人却是贼。   兵与贼之间,除了暗战,还会有明面上的交锋。那人应该是耐不住了,想要在暗处做手脚,也要问他同不同意。   白雾茫茫中,那双眼里的光泽逐渐暗淡,阴沉转化为平淡,手指临摹着扇骨的棱角。山水在他掌中停留,转眼,那女子,却在画中微笑。   一道白影融入了白雾,仿佛惊鸿一现的速度却让他十分震惊。乍一细瞧,白雾是成千上万个漂浮的细微水滴组成,当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街道依然寂静,禁卫军撤走多时,而那道虚幻的白影,是否真的存在过?亦或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原本以为这片雾会持续弥漫,甚至会停留一整天。因为新的一天已经开始,曙光中弥漫的山水,竟是那样的朦胧而又逼真。   回头再看那幅画,画风一如往昔的柔美,笔锋更是出类拔萃妙趣横生。那女人眉眼上的诗情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气韵绝佳,风情万种。   可,易春风微微皱眉,他居然看到那幅画里的人在动!   一滴水雾朦胧了那张绝世的容颜,一点一滴的渗透了画里。宣纸被水雾侵染,在残风中干涩。诗情如斯,画中人也已随风逝去。   五楼是春风酒楼最高一层,走廊最深处有一间房,房门从来没有打开过。   易春风也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接近那间房。酒楼里的人都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渐渐也就淡忘了那里,因为是死角,没事也不会过去。   一个很轻的步伐路过走廊,轻柔缓慢的接近那个房间。她脚步很轻,轻到像是无声飘落的尘埃,已经停在门口。   她伸出一根手指,顶住房门。忽然,一曲诡异而紧凑的旋律在耳边响起。似是死亡的叹息悄然渗透了生命,女子冷漠一笑,装神弄鬼吓唬她?   一把推开了门,冷风迎面袭来。她偏身避过,乌发零散飞扬,细腻秀发散发出自然的香气。   一只如鹰爪般的手从女子的发丝里穿过,原本的目标是喉咙,却被她躲了过去。天底下没有人能躲得过他的锁魂手!只有这个女人,她是唯一的例外。   一击未得手,他将身形掩入黑暗。烛光忽地燃亮,一股陈旧的酒香气息柔洒而来。   他眉梢轻扬,一丝水纹从暗金面具上流逝,他的双眼在微笑,却掩盖不住一丝惋惜。感叹,是否久违了对手,错逢了知己。   柔风被他轻飘飘的化解,紫袍的飘逸顿在这一刻。对面的女子一身白衣,掩不住万种风情,更锁不住眉心那一点风雅的诗意。她的脸上漾着微笑,眼神却无动于衷。   男子的笑声里能够听出一种令人着迷的邪魅,可他并不是故意的,而是与生具来。他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迷惑众生:“百里晴迁,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终于舍得回来了。而且你也知道我在想你,所以才连夜来找我。你对我的这份情意,今晚我就回报了你如何?”   百里晴迁伸出手,做了一个抹汗的动作,盯着男子那张面具极是调侃,“原来你是在等我送上门啊,很好啊,守株待兔的闲情不过如此,可你也用不着再附送我一招阴毒的锁魂手吧。锁魂手,伏魄掌。据我所知,锁魂手是中原的武功。而你,一个西域人,竟使的炉火纯青,这才是今晚的重点吧。”   “你真的很没情趣呀!”男子委婉着叹息,妖娆的声音夹杂着鬼魅邪肆,实在有点“侮辱”某人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和你谈情趣,会毁了我一整晚的好心情。”百里晴迁淡然地笑着,一丝光泽挂上了眼帘,消纵即逝。   而她的身影也迅速穿过男子挺拔的身躯,透明的光线零星点缀着一道绚丽的长虹。   在男子震惊之时,风中就只剩一抹残存的酒香,浓郁的香味,令人心醉。   一抹精光在男子的双眸里闪过,并未转身,而是偏过头,目光幽幽的盯着空寂的内室。   他之所以拦在这,就是不想让百里晴迁洞悉内室中的蹊跷。可她竟以如此潇洒的方式穿越了他的身体,并非实质性意义的穿透身体,而是以快捷的轻功混合内力造成片刻的空间停顿。   看似很神奇的从他身体里穿过去,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他根本没有感觉到撞击感。中原的功夫居然这般奇妙,这个百里晴迁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可是,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呢?   幽深而漆黑的内室里,布置的很简洁,唯一一处特别的,就是摆在角落里的书架。空间里仿佛徘徊着一股不安的分子,朦胧的视线呈螺旋转接近书架。   一丝细微的声音忽然敲响了寂静的暗夜,月光闪亮,金线勾勒着面具上的条纹,繁琐而神秘,古老而诡异。他的身体似一阵柔风,消失在白茫茫的月光里。   一道白影优雅的飘飞在蓝天之中,不知不觉,迎来了天亮。昨夜的情景历历在目,她唇边扬起一丝笑,有些沉醉迷人,有些雍容淡雅。   轻盈的身姿安静的飘落于繁密树叶的顶端,一双清澈的水眸惊奇的望着这片清幽的世界。   春风酒楼有秘密,她一直都知道,可没想到,这个秘密竟是这片庞大而清幽的树林。难怪禁卫军翻遍了苏州城也找不到那些失踪的富商,原来酒楼的背后竟然别有洞天。   这片林子虽然在密室后头,可它并不属于苏州的范围。   因为她用了很长时间七拐八绕才走出密室,从夜半十分一直到天明这段时间里,相信她已经离开了苏州。那么,这究竟属于哪里呢?林子这么陌生,她需要快速找到那些失踪的人,也要探一探这里的秘密。   白影翱翔在密集的林叶间,周围的清新气息伴着晨光的洒落而逐渐消冷,她不断的穿梭在林间,就好像永远也找不到尽头一样。   来时的路途已经被遗忘,她落在地上,眼中出现一点细微的光芒。踏着有些枯黄的树叶向前走了两步。余光白影闪过,前方陨落一片深邃的白雾。   雾气昭昭的昏光里,隐约透着一个窈窕的身影,细长的身姿仪态典雅,雍容的贵气一览无余。只看背影,便已知那人是谁。   她心动着笑了,行动力似受到了阻碍,那身影越来越远,在将要淡化目光里时,她连忙追了上去。长歌……   春风酒楼二楼雅间,此时早已日上三竿,既然撤了兵,就说明这间酒楼可以正常营业了。   灿烂的光辉洒在桌子上,照射在那只握着酒杯的手上。雪白的手,细腻的肌肤,像是冰山上的雪,透着雅致的光环。   少年目光沉着地望着远处的高山,寻寻觅雾占领了山顶上的云层,两者逐渐混合一体,变成一幅美妙的画。   方才好像有人在呼唤她?柳长歌轻微皱眉,是自己幻听了吗?那个声音很美,美的令她分辨不出,到底是心中所想那个人,还是一种美好的幻觉。   她眉上的祥和与初来乍到时相比,好像淡了许多,顾菲菲坐在柳长歌对面安静的端详着她,心中隐隐作痛。   父亲消失好几天了,安丞相那边毫无进展,似乎人员失踪这件案子被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忘。顾菲菲苦苦压着焦急来陪柳长歌,哦不,是公主殿下,来春风酒楼“喝酒”。   她知道,这间酒楼不简单,幕后人易春风更不简单。   易莲儿是苏锦的情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苏锦死后,若烟就失踪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起报复,再加上公主护着若烟,抓住若烟既能达到报复的快感,也能让公主伤痛。易莲儿绝对没有这个本事,最有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就是她哥。   “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在担心你父亲?”柳长歌关心地问。   这清润的声音像是柔水般流入顾菲菲的心间,她心存感激,忽然跪在长歌的面前,神色毅然的恳求,“公主,我父亲他,他之前是得罪过您,可他是无心之失。如果您要惩罚的话,我替我父亲受过。只求找到他时,您能饶他一命。”   顾菲菲刚要磕头,却被柳长歌拦住,她将顾菲菲扶起来,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虽是公主,可我不会滥杀无辜。虽与你父亲之前有些过节,可这并不算什么。你可别忘了,你还“救”过我呢,我岂能为了一件小事而为难你呢。”   顾菲菲松了口气,欣喜地扑在柳长歌的腿上,仰头对她微笑,轻声说:“你真是个好公主。”   柳长歌淡笑着拍了拍顾菲菲的手,刚要说什么,却眉头一皱。抬眼望着门口的男子,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顾菲菲顺着长歌的视线往后瞧,见易春风穿着一件朴素的月白长袍,双眼复杂地盯着她们两个,阳光很温暖,可他的眼神,却很阴冷。   一股冰冷的气息划破了暖阳,喧嚣吵闹的街道似乎有一瞬间的安静,发射出暖流的光线被遮挡了一下,那是细腻发丝在空中游移的效果。   顾菲菲张大了嘴,在感受四周强冷空气围攻时,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冷漠男子。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又多了一个人?   这个身穿靛青长袍的男子,却意外的给她一种飘渺虚无的感觉,就像一个影子,没有任何气息。充满了绝杀的死寂,潜伏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就会像鬼魅一样带着深入骨髓的冰冷,悄然现身。   柳长歌依然优雅的坐着,酒杯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手,也许易春风的出现会给她带来一丝诧异,但不会是威胁。   易春风显然很惊诧,刚听到顾菲菲的言语,他还处在震惊当中。这少年居然是皇朝公主,这可真是巧缘汇聚啊!而公主出巡苏州,太子殿下肯定也是知道的,难道就不怕事到临头……   易春风停止思维运行,也许那天夜晚他已经得罪了公主,但他幕后的人是未来的皇上,如果他是柳长歌,一定会放弃彻查这件案子,做个聪明人。   青衣并没有看易春风一眼,而是安静的立在柳长歌身旁。作为一个影卫,他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次数已经太多了。越少人知道公主有潜在护卫保护就越能提高公主的安全度。   但他暗中留意了易春风,这个男人不像表面那样温文尔雅,而是拥有高深莫测的武功。这样的状态里,公主也许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这次他未经召唤忽然出现,就是为了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啪。柳长歌的酒杯顿在桌上,清脆的响声作为命令,一股清风斜斜吹过,轻拍她的脸颊。   青衣的青袍舞动起来,像是连绵的山岳,在风力的推波助澜下,涌起一片炽烈的杀气。   美妙的山水画合在掌中,易春风回身闪避之际,拇指上的扳指扣动了扇骨上的机关。十余道闪光点翱翔在日光下,寸寸银茫蕴含着凛然的杀气,目标并非青衣,而是柳长歌。   一缕冷光划过了青衣的眼底,他唇边扬着不屑的笑意,面无表情的容颜没有半点紧张,手握虚空抹过了易春风的衣襟,若非他躲得快,恐怕……   易春风迅速后退,感觉四周的桌椅板凳都在一股强悍气力的震动下隐约发颤。   空中飘落了一缕发丝,易春风震惊的不可置信,他的发……居然被削断了!一滴惊险的汗珠从额上滑落,那柄剑……   青衣手掌一翻,剑已消失,就像它出现时一样,悄声无息。   而柳长歌非但没有被暗器所伤,反而她四周同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这些人分布各个不同的位置,有的孤冷的侧坐于栏杆一角,有的优雅的单足立于柱子旁,有的栖身跪在长歌面前,有的甚至将整个身躯倒悬在楼顶凭栏处。   唯一相同的动作就是,每个人的双指间都夹着一片暗器。光泽流转,倒映着每个人的眼眸,都是那样的冰冷彻骨。   这些都是她的护卫?顾菲菲夸张的张着嘴,已经被这壮观的情景给震慑住了!   方才易春风挥扇发出暗器射向长歌时,她是想挺身而出用身体挡暗器的,可是……   当她还没来得及行动之时,快如闪电的暗器便飞速涌来,泪水飚出来的瞬间,只觉“前后左右上下”同时划过一股冷风。转首,就看到了这一幕。简直惊险,惊艳,惊叹到爆啊!   五个陌生的黑衣男子齐齐亮相,双手的双指同时夹着一片暗器,指尖的肌肤亲密贴着锋利的刃。在那样迅速的冲击下,准确无误的夹住且未伤到半毫,精准度实在逆天!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的神态与姿态,都那么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望着那些冷酷的护卫,易春风目光沉凝。曾在太子口中听说过长歌公主有一批神秘影卫队,今朝一见,果然非凡。   “易老板的态度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你可知道,生与死的距离,只有一线相隔。”柳长歌淡然地饮茶,双眸含笑地望着山岳如画的世界,心,一如往昔般宁静。   易春风稍微一愣,五道冰冷强悍的气息已将他锁定。那五个人,虽面容不同,可他们的气韵与表情,亦或是那股子阴冷的杀气,相像的惊人。   此时易春风根本动弹不得,只要他稍稍一动,很可能会立刻毙命。是因为他咽喉处,大动脉旁,心口前,腹部,以及头顶,都凝固着一股强劲的杀气。   五人手中的锋刃对准易春风的五个死穴,仿佛掌握他的生死,就如同玩弄一只弱小的蚂蚁那般简单,也许,会比碾死的力道更轻松自如。   柳长歌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一只手优雅的拄在桌上,手掌轻托着头,就这么悠闲地看着这一幕。   顾菲菲依旧跪在长歌的脚边,面上勉强平静,内心却如激浪翻涌,那滔滔江水翻腾的速度,简直停不下来!护卫队很帅!公主更帅!   易春风不动声色的凝起眉,布满阴沉格调的眼珠缓慢移动,万里江山尽在掌中,而生命,却在他人手中!   最终,易春风的眼里划过一丝不甘,清风撩起了发,泼墨般柔洒于天地间。一份绝然的坚定与果断像是一道绚丽长虹辉过脸孔,眷恋着年华转瞬里的荣宠。   “不!哥哥,不要这样!”易莲儿哭着跑出来,那张梨花落雨的脸,不复往日那般妖娆。退却了魅惑,只剩一片苍凉与惨白。   柳长歌横眼过去,青衣的手像是一把利刃,带着永不磨灭的青光,斩断了易春风心脏周围的筋脉。   易春风瞪着眼睛,脸色苍白至扭曲,五个护卫已经消失,他忍着疼痛倒在地上。   易莲儿连忙扶起易春风,看着他嘴角流淌的鲜血,心不住地颤抖,“哥哥,事到如今,你就退一步吧,干嘛要寻死?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易春风闭着眼,不理会妹妹的哭喊。成王败寇,已成定局!   他本想一死了之,给柳长歌来个死无对证。可是,在那个冷酷男人的面前,他似乎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心脏周围的脉络被封死,无法运气。那就意味着,他死不成,却也活不得,生不如死的酷刑会在炼狱等着他。   柳长歌的酒杯轻磕着桌面,并未去看易家兄妹的表情,而是面色平淡地问:“京城之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易春风身躯一震,睁开了眼,望着柳长歌的目光里带着一片愤恨的死寂,“你不是皇朝公主吗,无所无能的公主。事到如今,为何还要来问我呢?”   柳长歌微笑着靠在椅子上,她身边的青衣忽然开口,声音依旧那么高傲,那么冰冷,“如果你认为公主只是想从你口中探得实情,那你就错了。一个阶下囚,你的生死不属于你自己,要看公主是否想留你这一条贱命。你说与否,对于公主,对于皇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易春风怒急反笑,眼神如厉鬼,“既然如此,公主还是赐死我吧。那些百姓都是我害死的,只因,一时贪念。”   柳长歌凝眉思考,看了一眼决绝的易春风,将目光移到易莲儿身上,“你说。”   易莲儿心一抖,她此时慌了神,这种阵仗这种气场太强大了,令她心慌意乱,她……   “莲儿。”易春风张口叫了她一声,一道冰刃从斜面划过,直接斩断了他的舌头。   半截的舌混合着飞舞的血液,一起溅在易莲儿的脸上,她惊恐地尖叫一声,泪水奔流决堤,差点精神崩溃昏过去。   顾菲菲的叫声比易莲儿还要大上三分,她简直是被吓傻了,一把抱住长歌的腿,浑身颤抖。抬头,却见柳长歌仍旧一派淡然地看着,似乎割舌头这样的事情在她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天!这是一个公主应该有的反应吗?看到血淋淋的画面,正常女子的反应不应该是惊惧着尖叫吗?而公主,居然表现的这么淡定!怎么会……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柳长歌的心里感受。她闭上眼,只感觉心脏有些细微的抽疼。就像一片愈合的伤疤,忽然被扯裂,痛入骨髓。   在她脑海深处,依旧弥漫着那种隐匿的伤痛。在漆黑阴暗的角落里,烙印着她的骨肉,鞭挞着她的自尊。那段残忍的时光,一辈子也忘不了。   易春风该死,他亲手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只不过临刑之前,她要让他尝尝这世上最痛苦的惩罚。   易春风已经昏死过去,易莲儿面如死灰,根本不敢抬头。柳长歌就是个魔鬼,她毁了哥哥的一生!   “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如果你还想从你哥哥身上留下什么纪念品,我会成全你。”柳长歌淡然的声音在易莲儿耳中竟是那样的冰冷,毫无任何情感可言。   就连顾菲菲听着都止不住一哆嗦,何况惊吓失魂的易莲儿。   易莲儿面色灰白,如陈年旧纸,上面写满了凄哀,苦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哥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让春风酒楼,能够独占饮食界鳌头,这是父亲的遗愿!可是,哥哥却用错了方法。在这盘棋中,哥哥的位子被放在了先锋,而那个神秘的紫袍人,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人之一。”   “幕后人“之一”?”柳长歌微微皱眉,难怪,晴迁会说那个紫袍人与易春风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想到还真被她说中了,唇边浮起一抹笑,片刻即逝,“另一个人究竟是谁?”   易莲儿沉默着回想,那个比紫袍人更神秘的男人,记忆中,他只出现过一次。   而那一次,正是她碰巧路过哥哥的房间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好奇的趴在门缝往里看,却看到哥哥跪在那人的面前,姿态恭敬无比。   室内的昏暗让她无法看清男子的容颜,只能通过缝隙间的光线看到男子腰间坠落的一块闪耀紫光的玉佩。   “对,是玉佩。那是一枚紫色的玉佩!那个男人腰上悬着一块紫玉,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哥哥对他非常恭敬。称,柳公子……”易莲儿哭着趴在地上,身体不断地颤抖,“求公主殿下,放我哥哥一条命。”   半天不见动静,顾菲菲转过头,却见柳长歌满眼震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   柳长歌内心卷起轩然大波,紫玉?柳公子?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吗?如果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禁卫军们冲上二楼,排成长长的队伍恭敬的跪着。黑压压的禁军将整条街道占满,庄严肃穆的神情令百姓们心中燃起恐慌。春风酒楼,多事之秋,辉煌远去,气数已尽!   安逸之看着柳长歌沉冷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已经按照他心中所想那样发展了,如果公主知道幕后人是太子,该有多伤心!“公主……”   柳长歌伸手打断他的言语,闭上眼,感觉崩塌的心在一点一滴的碎裂。   半晌,她睁眼平静地问:“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安逸之低头回答:“是,臣知情。”   柳长歌扫了眼安逸之,讽刺地笑了,“兜了一个大圈,没想到我要找的人,居然就在我身边。好个安逸之,你既早已知情,为何不与本宫言明?还是你认为,这件事到最后,可以瞒天过海?”   安逸之跪在长歌面前,义正严辞地道:“臣,并无此想法。臣只是,不想让皇室就此蒙羞。京城之事牵扯重大,还望公主能够平息怒火,回宫之后,再做决定。”   柳长歌瞟了他一眼,事已至此,她发火也没用。只是,一个疑惑一直盘旋在她心里。   他为何要这么做呢?让百姓死绝,将皇城变成一座死城,甚至让天下,变成他脚下一片枯藤的废墟。对他有什么好处?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既然幕后人的身份已经浮出水面,柳长歌也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来到易莲儿面前,看了她一眼,“相信你一定知道密道口在哪,立刻带本宫前去。”   易莲儿颤抖着起身,小心应了声“是”便前头带路。没有人看到她唇边浮起的一抹阴狠笑意,刹那,又变回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柳长歌,你逼的我们走投无路,我就让你回天无门。   黄昏的光线特别稀疏,丝缕穿梭在浓雾里。一道白影轻盈地落在地上,转首,墨发飘飞。风穿越发丝,抚过脸颊,却吹不散眉峰上的凝重。   怎么回事?她明明看到了长歌,为何一转眼不见了?   奇怪,这里的雾虽然很浓,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座村庄的轮廓。但她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一线生路,仿佛在这陌生的地域里,不断的环绕,徘徊,游荡。   天空在她眼中旋转,她只能看到一片枯黄的色彩。就像深秋季节的枫叶,走过了一生最巅峰的时代,仅剩一片垂暮的沧桑。   她,已经迷失在这片幽深的树林里。也许,迷失的不是眼,而是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雾气昭昭的天地间,远远望去,一座清幽的小木屋混合着夕阳的投射散发着一层动人的金芒。周遭的树丛被禁卫军扫平,避免公主殿下被划伤。   柳长歌目光飘忽地望着周围,手指轻轻地临摹扇骨,“这里就是春风酒楼的秘密?这片林子叫什么?”   安逸之看了看燕绍手中的地图,回首禀道:“这里已经超出了苏州地界,像是……”   柳长歌听出了他的犹豫,挑眉一笑,“还有什么是你安丞相说不出来的?大可以讲出来,这里又没有外人。”   顾菲菲听来一乐,看来在公主心中,她并不属于外人的行列,这着实是个惊喜。   安逸之思虑片刻,便附在长歌耳边轻声说:“按照地图上的方位所述,这里属于与京城接壤的范围,是边缘境地。树林庞大,范围奇广,里面有浓重烟雾环绕,时而阴雨连绵,时而残阳朦胧。冠名,烟雨林。”   柳长歌的目光在林子里四处流连,摇着扇子,轻声呢喃:“烟雨林,果然如此。”   易莲儿指着远处被浓雾覆盖的木屋,“杨若烟就在那间屋子里,可,那屋子周围有阵法,不能轻易接近。”   柳长歌听了却笑了,笑容里夹杂着细微的嘲讽,轻唤一声,“青衣。”   一束青光从众人眼里划过,快如闪电,冷如罡风。而远处的木屋轮廓却逐渐明显,远比之前看到的要清晰许多。   对于那个冷酷护卫的本事,所有人都不会质疑,包括柳长歌。   昏黄的光线透过云的缝隙,洒在那抹青色的身影上。他缓慢的在原地旋转,精明的眼神里划过锐利的光泽。眼前的木屋范围很小,也很简单。简单到仿佛只要轻松自如的迈一步,就能跨进屋子。   可当他站在木屋前的时候,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制造出连绵的激浪,缓慢地向他推来。   木屋的门半开着,仿佛在迎接贵客登门,可这一步对他来说,却是遥遥无期,艰难困苦。   眼前浮起迷雾,浓浓的,粉刷了清明的世界。木屋的轮廓消失在眼中,只剩下一片枯藤的废墟。   可能在外人的眼里,青衣的身影变得十分渺小,而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茫然,却被柳长歌看得一清二楚。   木屋就在他面前,青衣却无法走进去,是阵法约束了他的行动?还是迷雾捆绑了他的灵魂?   柳长歌清淡地吩咐一声:“你们几个,都过去帮帮他吧。”   话音一落,昏黄的天空霎时多出了几道黑影。他们迎风飘飞,孤傲的身姿像优雅的黑雀般翱翔着接近木屋,当触及阵法之时,他们同时收住了脚步。   他们站在不同的方位,包围整个木屋。而青衣,却在这时仰天长啸。一道炫美的青光从他手指缝间扩散,他的人也已腾空与九天之上,双手聚拢,正对木屋核心,当空一斩。   众人惊魂呼喊间,只听砰地一声,整片树林都在眼中震撼摇晃,仿佛天塌了一样。   一阵飘渺婉约的笛声忽响在耳边,优雅,雍容。像是一个高洁的雅士,在悠然自得的吹奏着他的人生。飘渺,跌宕,平缓,安然。   所有人仿佛都沉浸在这首特别的曲子里,安逸之有些头晕目眩,忽然眼一黑,栽倒在地。   顾菲菲早就在这笛声中昏了过去,身躯就躺在柳长歌脚边。长歌心一抖,也支撑不住身体倒了下来,昏迷之时,她看到易莲儿在笑,笑容里的妩媚有种碎裂的扭曲。   破阵的一瞬间,他以为这个世界会明朗化。可是,他慢慢的后退着,眼前的木屋真的被他劈成了两半!这招纵剑裂山,是他目前所达到的境界。一般的小型山脉在他剑下,根本无法保全完整,何况是这个脆弱的木屋。   周围变成一片废墟,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吹笛子。在这个诡异的树林里,谁会有闲情逸致附庸风雅呢?   转首,发现禁卫军都不见了?而同伴,也在迷雾中消失了踪影。青衣目光沉静,实则心惊,但他却不动声色地凝望四周,虚虚实实,飘飘渺渺。除了盘旋耳边的笛声,所有物质,都是虚无!   夕阳在磅礴的迷雾下逐渐落幕,取而代之是一片幽深静谧的夜空。盈月淡雅,如水月镜花。依旧将沉浮的雾当作薄纱,优雅的穿着,仿佛,与肌肤连成一体。   这月,就是雾,雾里看月,似真似幻。不知为何,她有种茫然,心慌的茫然。   雾里的人向她走来,脸上带着微笑,清丽淡雅,华贵雍容。一身洁白的长衫,道不尽的洒脱。眉似画笔勾勒般,浅淡飘逸,祥和可亲。   那抹微笑,曾是她眷恋的情感。如今,这笑容里的天真,却怎么看都有种惑心的妖异。   百里晴迁手指轻捻,感受竹叶的湿滑,叶片上的露水还未干涩。她用手指捏着这片叶,等待那人的接近,看那轮廓,分明是长歌。   柳长歌来到百里晴迁的面前,伸出手轻抚她的脸,声音有些悲苦,“你为什么不追了呢?是不是累了?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你需要永远追寻我的脚步,才能找到我。”   百里晴迁内心震撼,嘴角绽开一丝僵硬的笑意,将手覆盖在柳长歌的手背上。尽管这只手的温度是那样的冰冷,可她仍旧不愿,不愿从梦中醒来!   一曲悠远的笛声从树林的尽头传来,悠然,高远,清雅,飘逸。却有着一股势如破竹的威力,聚敛了一道浅淡的光,在大地颤抖时,混合在旋转的风里,猛然而来。   百里晴迁双眸一闭,身体离开柳长歌,倒退风中时,手中的竹叶似一道青芒,划过眼前。   她睁开了眼,眸如净水般清澈,明白。那些迷雾已在她眼中扩散,而柳长歌的形象也如意料中那般,颠覆了思维。   一个精致的花纹从那张脸孔上一点一滴的化开,一缕强烈的芒,从碎裂的缝隙里爆射而出。刺痛了百里晴迁的双眼,划痛了她的心。   就算知道这个人不是长歌,但目睹长歌的容颜一点点支离破碎,她的心也被伤痛折磨的不堪一击。   冰冷的骸骨架逐渐露出,它诡异的立在前方,当脸孔上最后一片肉飞离之际,万道寸芒冲破了骸骨,企图吞噬百里晴迁。   夜空中的星辰很亮,一颗颗的连成一片,形成一幅绝妙的图案。阴风瑟瑟,都是那些在夜晚里闪耀光泽的厉芒散出来的。   百里晴迁纵身腾飞,纤细的身姿就像一片堕落风中的柳叶,轻灵,飘忽。与笛声相伴,眼里的淡然,超越了那一刻的隐晦心境。   袖袍翻旋,百里晴迁身形飘逸的在空中凌舞,足尖轻盈滑动,飘逸昂然。笛声悠扬,仿佛在配合她跳这支舞。   舞姿纵然优美,可与之相伴的,只有无情杀气。寸芒消失于夜空尽头,百里晴迁用这支舞避过了万道杀机。   她落在地上,远处的黑暗里,慢慢走出了一个身影,他手里捏着一只短笛。   百里晴迁微微一怔,惊诧地脱口而出,“是你。”   一声邪媚的轻笑暴露了来人的身份,纯金面具下的眼眸依然那样邪肆,短笛在手指缝中旋转,他玩的不亦乐乎,“不错,是我。”   百里晴迁轻叹一声,抱着手臂,靠在树上,凝视男子,“你布下天罗地网,就为了杀我。却为何要在这紧要关头以笛声为引,为我指点迷津?”   “因为,我想让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个说法,你觉得如何?”男子笑声里的玩味渲染了眼眸。   百里晴迁撇嘴说:“这个说法很卑鄙,你的做法却很漂亮。你免费看了我的一场舞,还在最后和我要人情。这笔买卖,你是想稳赚不赔啊。”   男子盯着百里晴迁,半晌爆出了笑声:“你不愧是百里神医,人长得美,舞跳的绝,精明睿智也从不让须眉。我知道你是不会让任何人占你便宜的,我只是想和你谈个条件而已。你,应该认得这把扇子。”   男子手中的笛子不知何时竟换成一把扇子,上面的山川河流是那样的熟悉,川岳峦峰之间的飘渺宛如仙境。百里晴迁怎么会不熟悉呢,因为那是长歌的扇子。   她移开了目光,望着幽暗深邃的夜空,之前她也许还可以和这个人谈条件,因为她有足够的资本走出这里,并且在尽量不两败具伤的情形下回到长歌身边。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个资本了。“你想怎么样?”   男子收扇,邪肆的目光也同样收敛,“我知道你在查京城那件事。食物中毒牵扯重大,幕后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朝太子。”   “太子……”百里晴迁略微惊讶,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这个男人没必要骗她,那就是说,造成百姓枉死,天下频临浩劫的人,是太子柳允兆。他这么做的目的,难道是为了提早接替帝王之位?   长歌离京,最得皇帝重视的就只有太子,他远坐皇城,却有能力操控一切,是为谋权的野心,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他想要的是你。”男子紧盯着她。   百里晴迁微微皱眉,冷笑一声,“我最讨厌暗斗了,而且是用无辜的百姓来做筹码,他以为他是谁啊?以为穿上龙袍就能坐稳太子位吗。没有长歌,他的魂魄还不知道飘在哪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不错,若没有柳长歌那批护卫,太子也活不了。可如今,他还是活了下来。而且他的目标是你,绝不会放过你。”男子竖起手指,笛子旋转于掌心,眼里射出玩味的光。   一片竹叶飞入指尖,百里晴迁盯着这片叶,淡然一笑,“他想得到我,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男子缓缓的接近百里晴迁,每一步都走的很飘渺,眼眸也一直看着百里晴迁的双眼,“你想杀了他?柳长歌是不会允许的。你不在乎她的感受吗?你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最终,会成为你们的阻碍。”   百里晴迁扔下竹叶,怅然地望着夜空。雾气已散,漫天星辰被释放,映在眼中,是那样的璀璨明亮。   男子来到百里晴迁面前,他比她高半个头,借着月光只能低头瞧着她。   此时他们的距离很近,近的让他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酒香。面具下的唇角轻轻勾起,笑的妖娆。   百里晴迁没有在意两人的距离,而是冷漠地问:“长歌在哪里?”   “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见到她,但暂时实现不了。你放心吧,我可以保证她没有生命危险。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她在哪。”男子伸出手臂,将百里晴迁圈在他和树之间,并用一种深情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眼神是会惹人误会的,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寂静的树林里。一个妖孽男与一个绝色女,双双“深情款款”的对视,上演着一出“威逼利诱”的求爱戏码?   百里晴迁偏过头,眼睛望着黑暗,“我有爱人了。”   男子的眼神更邪肆,以一种平缓的速度接近百里晴迁的脸,酒香味更浓了。他微微眯眼,真是令闻者,陶醉!   一抹冷光从百里晴迁的眼里悄然即逝,在男子的面具将要贴在她脸上时,她身体翻转,离开男子的禁锢,一层薄雾从掌心散开,与男子相对一掌。   这一掌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如期将至的两败具伤。有的,只是两人后退时,各自双眼里的微笑。真气旋绕,双方的衣衫凌风飘舞,洒脱,飘逸,魅力十足。   这个迷人的夜晚,将要在两个美丽的人之间,拉开序幕!   她挣扎在黑暗里,满身无力,就像堕入梦魇,强烈的求生意念辗转悱恻。可她无论如何,就是无法看透黑暗的尽头,没办法突破这个领域。   “安术……安术……”   一个柔的像水一样的声音轻轻流淌在耳边,她像是抓到了一线生机,顺着这个声音,逐渐退避了黑暗。   杨若烟心疼地看着怀中的少年,用手帕为她轻柔的擦拭汗水。这张脸,清丽柔美,眉峰紧皱,明确了她的不安。   杨若烟唯有紧紧抱着柳长歌,才能感受此刻的真实:“你真的就在我怀里,是梦吗?如果是梦,我情愿永远都不要醒来。就让我抱着你,直到地久天长,好吗?”   柳长歌努力地睁开眼,起初是一片朦胧,稍微恢复一会才将此刻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也将那张逐渐贴近的脸孔看的清晰,心惊着一把将她推开,“若烟!”   杨若烟栽倒一旁,稍微喘息了一下,便见柳长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虚的低下头,“安术……我……”   她以为“安术”会发火,所以有些害怕,方才如果安术不推开她,那,那她就会亲到……   “若烟,到底是谁掳走了你?这里是什么地方?”柳长歌没心思猜测杨若烟的内心想法,而是连忙起身,来到杨若烟身边将她扶起,“对不起,方才我不是有意的。若烟,你可以回答我吗?”   杨若烟的手被柳长歌抓着,她有些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却也勉强压住心中的悸动,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他脸上戴了一个金面具,很诡异,很神秘。但我记得那双眼,像是覆盖着一种邪魅的光,有异族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哪,也感应不到方向。”   柳长歌颦着眉,将深思的目光来回游移,远处的门紧紧关闭,明显能看出缝隙外的铁锁,防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逃脱。那把锁,已经是最强力的束缚了。环绕完毕后,又将目光移向屋内唯一一处可以投射进来月光的窗子,那窗子太小,而且在很高的位置,不会轻功的人,根本出不去。   柳长歌轻叹一声,她居然被幽禁在这里,目光里的冷意极为明显,“易莲儿!”   杨若烟目光幽幽,她望着浅淡的月色,怅然一叹,轻声对柳长歌说了句,“对不起。”   柳长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闻到一股特别的馨香,见杨若烟面容愁苦,她心一软,轻柔着说:“别害怕,我相信天亮之后,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   杨若烟唇边的苦涩更浓,一声细若游丝的言语从喉咙里溢出,竟带着一种迷人温柔,“天亮,也许天亮之后,我们会……”   一丝痒意从指尖传来,迅速贯穿了全身。柳长歌眼里的光泽有些暗淡,在月光不经意的触摸下,她的呼吸竟然有些轻柔的媚韵。   柳长歌慌忙转身,背对着杨若烟,回避那份火热与内疚的视线。一层混沌的流光从瞳眸深处缓缓扩散,身体逐渐发热,仿佛每个毛孔都需要强烈的呼吸,才能找到生存的意义。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维,这一刻她好想晴迁!想要感受她怀抱的温度与柔情。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似乎只有彼此动情之时,才会被迷情的刻画出来!   可是眼前这双温柔似水的眸,里面的光泽是那样的真诚,怜惜,楚楚动人,娇柔妩媚。   可惜!柳长歌苦笑着摇头,跌跌撞撞的离开杨若烟。身体的炎热在略微潮湿的空间里持续升温,眸里的情焰化作一道冷光,无情的打在杨若烟的身上,“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杨,姑,娘。”   杨姑娘三个字的音,柳长歌咬的特别狠。这里只有她和杨若烟两人,杨若烟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下毒?下药?目的是……?   杨若烟哭着抱住了长歌,用尽一切力量压住柳长歌的挣扎。那份无力的,柔弱的挣扎,在她看来,是那样的无助!   她颤抖着双唇,轻轻靠近了这张甚至连做梦都会想要贴近的容颜,“对不起,我不知道得到一个人,会如此辛苦。安术,你,我,都只是被人摆布的棋子。别挣扎好吗,这间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的身体不能强撑,让我帮你……”   柳长歌一怔,杨若烟根本不给她半点思考时间,而是在她面前缓缓褪下了衣裙。雪白的双肩在月下浮起一片晶莹的光泽,看的柳长歌体内热流翻腾,为何会有一种想要狠狠亲吻的欲望呢?   晴迁……你在哪里啊!   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了暧昧的气氛,那人用优雅的格调诉说着此刻很妙哉的心情,““安”公子,你说如果百里晴迁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呢?我猜她一定会很气愤,那表情肯定很精彩。”   柳长歌晃了晃头,勉强保持着清醒,对空中呐喊一声,“你是谁?怎会知道我们的事?”   夜色依然孤冷,那个声音仿佛沉寂了,过了一会忽然响起,“因为你是被受瞩目的人,百里晴迁也是。所以你们的事,在许多人眼里,根本不是秘密。风花雪月散的药效会持续到天明,今晚你会真实的体验到水乳交融的乐趣,好好享受吧。”   柳长歌震惊之余简直想杀了这个人!   风花雪月散,听这个名字就不是好东西!她颤抖着身体,狼狈的躲避杨若烟的接近,口中发出虚弱的□□,“不要接近我!不要!”   一声轻微的撞击声爆发在林中,两人各自后退。   紫袍男子的眼里忽隐忽现一丝幽蓝的光,他看了看微亮的天色,眼中扩散了笑意,对前方的百里晴迁说:“你知道昨夜意味着什么吗?”   百里晴迁拂了衣上尘土,摘下酒囊喝了口酒,“卫伏松,你一直在拖延时间,就为了天亮。若非这树林太广,否则,我定不会与你纠缠。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你了,告诉我长歌的下落。如果让我发现她损伤了一丁点,我一定让你后悔踏入中原。”   卫伏松仰天大笑,说了句“日出东方,她就在尽头等你”,之后便像是鬼魅一样,紫色的身影,豪迈的步伐,三两步便已消失。   百里晴迁挥袖驱散了雾气,一声叮当悦耳的铃音响在耳畔,她目光沉冷,忽地望天。   微白的天空划过数十道身影,他们齐齐降落在前方不远处,堵住她的去路。   一共二十人,每个人都面色幽冷地凝视着百里晴迁,各自手中提着剑。精亮的剑身被黑缎带细致缠绕,不知是在防止光华外泄,还是在约束剑身里的杀气。   黑暗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消瘦的脸孔,忧郁的眼神。以及,深眸里强烈释放的恨意,他恨不得活剐了这个女人。   百里晴迁停驻脚步,淡然地扫了眼中年男子,对于那二十个杀手,她根本没有正眼去瞧。“苏训,为了杀我,你居然雇佣化骨楼的顶尖杀手。化骨楼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开出的价格,想必十分昂贵吧。我倒很想知道,我会值多少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想知道自己的价格,那就只有等你闭眼之时,我兴许能够告诉你。”苏训的目光里凝冻着隐晦的恨杀,干裂的唇边浮起一丝浅淡的残忍。   百里晴迁眼前一晃,那些人已经不见了,但是她明白,杀手并没有离开,而是隐在暗处,次机行动。   她漫不经心地朝前走,每一步都走的很缓慢,杨柳纤腰盈盈摇摆,就像走在红毯上一样,韵味十足。顶开盖子,轻举酒囊,微眯的双眼中,掠过了一抹动人的醉意。   苏训慢慢后退着,百里晴迁却一步一步的接近他。忽然,她唇边扬起了笑,这抹笑很明显,在晨光下略显璀璨,但在苏训看来,这笑容却十分冰冷。   一抹森然的光划破天空,仿佛触摸了云层,透过绵软的触感,凭借着光线映射而来。   杀机四伏,落叶旋飞。那道剑光惊现之时,她的眼中仿佛绽开了无数道光,覆盖着凛冽的绝杀之气,轻而易举的将她锁定。   百里晴迁的脚步轻轻一顿,忽然向后仰去,剑刃扫过了衣襟,不动声色地削掉了一片布料。   惊险之余,她却没有敛去容颜上的微笑,而是旋转身姿,气定神闲地屈指一弹,一滴液体腾空飘飞,温柔地抨击在男子的左胸。   小小液体却具有庞大的威力,直接将男子击飞,与远处那棵庞大的松树亲密接触,连人带树一起消失。黑影急速闪烁,虚影重叠,在光线的流动下,他们飞快的接近百里晴迁。   当一人的剑将要拔出的时候,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按住,轻轻一推,整个剑身没入土壤,只剩下黑缎带在迎风飘扬。   她仰头喝了口酒,飘忽的步伐有些懒散,却不得不让杀手们重视。三两下的功夫,二十人的队伍已经所剩无几,余下的他们,却根本无法近她的身。   两缕青烟从苏训的鼻孔里冒出,显然气得不轻。他眼睁睁的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二十个杀手,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喝醉的女子。这帮人,算什么顶尖杀手?简直是化骨楼的耻辱!“天快亮了,一起上,立刻解决她。”   队伍里唯一一个身穿紧致夜行衣的男子,额头有一块殷红的伤疤。它看起来并不狰狞,而是在这张俊美容颜的衬托下,有种迷人的妖异。他的眼神很冷,在苏训话音落下时,一道冷厉的芒掠过眼底,暴露了嗜血的妖娆。   酒囊空空如也,百里晴迁一改慵懒姿态,将飘乱的发丝缭到背后,快步走向那个男子。她看得出来,这些杀手里唯一能够与她较量一番的,只有他。   男子冷眯着眼,他的周围浮起一层冷厉的罡风,吹动着极长的发丝,像波浪一样,在空中尽情的翻滚。他看着女子一步一步的接近,唇角勾起一丝邪笑,嗜血的光芒在眼中流转,他却动也不动。   十余名杀手纵身而上,将头领的身影遮住,每个人的表情都冷面寒霜。他们不会去追究同伴的生死,因为化骨楼接下的任务一旦失败,就意味着,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就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总部,他们也会被楼主赐予死刑。所以,此女子今日,必须死。   百里晴迁不清楚化骨楼的规矩,她却知道,化骨楼一旦接下刺杀令,便誓死追踪。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有空气的地方,都会有化骨楼的暗影。似乎今日这场杀戮,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黑缎带洋洋洒洒的散于高空,无数道剑光阻止了女子的脚步。   百里晴迁手一动,轻而易举的夺走一把剑。白衣飘飘,以一种柔弱无骨的姿态游移在众人之间。前后左右,似乎都有她的影子。白色的影,绝世的颜,狠辣的手段,轻蔑的笑意。   游移之时,她的双足没有着地,落叶在脚下飘飞,雪白的靴,纤尘不染。她落于地面,手中的剑不见了,脸上的微笑,从始至终都没有消散。   扑通一声,众杀手集体倒地,此地没有血流成河,他们死的很干净,也很干脆。在死的瞬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男子身形一晃,剑刃的凌光从脸颊划过,血珠飞溅,染上了光洁的剑身。嚓地一声,画血的剑狠狠没入树干,金黄的剑穗在风中飘荡,不知沾染了多少悲凉的魂魄。   他盯着女子的双眼,那双眼睛里除了淡然,没有别的情感。这一刻,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他们两人的距离是如此的贴近,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引人沉醉,安眠。   夜行衣在风中飘,似乎有些孤独。男子轻轻地皱了皱眉,唇边的邪笑忽然扩散,缓缓低下头。   百里晴迁的双指正稳稳的点在他的胸口,难怪,方才那种刺痛感并非来自于内心。   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双眼是多么的淡然,里面仿佛有风的温柔,云的飘悠,沧桑的悲切,还有杀戮里的无情。   当百里晴迁的手指离开男子的胸口时,他握着剑柄的手显出一种惨白的色泽,连同他的眼睛也失去了聚焦,唇角的笑意到死也没有全部消散。   也许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临死之前,他明白了何为情感。杀手不会有情,也不容许懂情。所以,他无情无欲。   可是,当他看到女子的一瞬间,他好像对情感有了最初的认知,当他想更深层次的体会情感时,他却死在了女子的手上。甚至连他的剑,都没有拔出来过。   “杀手的眼神,是不允许有片刻犹豫的。一旦有了,就代表杀戮的生涯就此结束。或许结束的并不是人生,而是情感的开始。”百里晴迁情不自禁的惋惜,也不知是在惋惜那一条条的性命在她手上断送,还是在遗憾,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居然会在临死前,露出失落的眼神。   总之,她的心情好像不太美妙了。抬眼盯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苏训。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求饶,“放过我……你已经杀了我儿子,就请你放过我吧……”   百里晴迁平静的从苏训身边经过,没有去看他求饶的那副嘴脸,也不想解释什么。飘忽的言语被淡然赋予了一种浅浅的诗情,“看来,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价格了。”   汗水遍布脸颊,禁闭的房间内,昏暗与潮湿总是挥之不去。就像一场噩梦,不断纠缠着她,让她无法抓到一线生机。   那张容颜像是冰雪中绽放的玫瑰,带着靓丽的色彩,与迷人的芳香。总是在吸引着她的接近,期初她是想接近,可,她却被刺伤了!   柳长歌闭着眼,几行清晰的泪痕干涩在脸上,此时此刻,她依旧在强忍着体内的热气流奔腾,鲜血顺着下巴滑落而下,没有人会懂一个坚持背后的意义。   杨若烟抱着散乱的衣服,想要再次尝试接近柳长歌,却被冷眼相待。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种眼神,冰冷里含着炙热,而炙热的背后,却是浓烈的恨意。她不想安术恨她……   柳长歌深吸口气,感觉体内的热焰不断的流窜在经脉里,仿佛在找寻一个突破口。每条经脉都被这股热流冲刷过,每个毛孔都冒着热气。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她却不害怕了,尽管发音时会颤抖,但此刻,她想对杨若烟说出内心的想法。“我知道你很失望,你是个好姑娘。只是,你用错了方法,爱错了人。”   杨若烟哭着笑了,泪水恍惚了眼睛,模糊了视线,她却趁机抱住了长歌,“为什么你不给我一次机会?你还想着百里晴迁吗?你中了毒!现在已经天亮了,你难道还要坚持吗?我不想你出事啊!”   “那个人是谁?”柳长歌伸出手臂,阻止杨若烟的接近。可僵持了一晚上,力气大减,在杨若烟看来,这样小小的阻挡根本不足为惧。   而杨若烟,等待的就是天亮,只要晨起东方那一刻,药效便会发挥到极致。安术注定是她的,任何人都抢不走。她们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她就有机会挽回安术的心。可是,安术竟在此时此刻还要问那些不相干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啊!   杨若烟忽然接近柳长歌,在她耳边轻声说:“就算你知道她是谁,也改变不了事实。天亮了,你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   柳长歌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杨若烟推开,但很快又被她抱住。无奈了,现在就算百里晴迁站在她面前,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杨若烟将一个吻深深印在了柳长歌紧闭的眼眸上,这双眼,是她钟情不悔的理由。柔和的吻一路向下,品尝了汗水的味道。有些咸咸的,融化后,有些苦涩。柔滑的舌不断的给予怜惜,她想让安术属于自己,甚至身体上的每个部位,每处肌肤,都留有自己的痕迹。   在情欲上,杨若烟也是有野心的,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不会放手。看似柔弱无骨的双手,却用力的扯开了长歌的衣衫,入眼的却是一具曼妙风情的玲珑曲线。   杨若烟震惊失色着离开了柳长歌的身体,满眼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你……”   “我不碰你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个,我是女人。”柳长歌忍着疼痛,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药效发挥到极致时,就是短暂的摧毁视觉,她却能够想象杨若烟看见她身体时的表情。流淌着血的唇角,浮起了坦荡荡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既然看不到,柳长歌索性闭上了眼,发丝凌乱披散。她盘腿静静的坐着,双手无力的搭在膝盖上,一股凉风迎面吹来,吹散了发,风干了潮湿的衣衫。   她的思绪像是沉寂了般,安静,安逸。   杨若烟伤心欲绝,正在痛苦挣扎时,也感觉有一股风吹着面颊。将泪水吹开,浅淡的泪痕留在脸上,楚楚可怜。   柳长歌苍白的唇忽然勾起了一丝笑,她却没有睁眼。   时间化作无声气流旋转流逝,砰地一声,铁锁被斩断。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锁断的瞬间,整间屋子都有些摇摇欲坠。木削随烟尘飘散,留下一地的荒凉。   青色的影,惊魂的眼神!杨若烟捂着嘴,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人。   他从烟雾中走来,每一步都走的那么沉稳,仿佛融入了冰冷的气息。烟尘散去时,露出了他的面容。   英俊冷酷的男子来到柳长歌面前,单膝跪地:“属下来迟,望公主恕罪。”   在杨若烟震惊失色的表情下,柳长歌慢慢睁开了眼,她并没有去看青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门外灿烂的阳光。   为何?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原本清澈的眼里忽然划过一丝疼痛。黑暗漫无边际的推来,像是滚滚的浪潮,将思绪淹没。   “公主!”青衣抱着昏迷的长歌,轻唤她。霎时,眸里的冰冷再次复苏,淡淡地转移到杨若烟的身上。   杨若烟呼吸一窒,根本无法承受这视线里的冰冷与恨杀,精神力撑到极限,崩溃着昏了过去。   明明光线很充足,为何会看不清路途呢?这究竟是哪个方位?他们辨别不了方向,只能久久的徘徊在这片幽深的树林里。   安逸之冷静地望着天空,感觉颊边的风在默默的流逝。通过风的源头,他可以断定,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烟雨林西南面的最深处。   燕绍来到安逸之身旁,诧异问:“丞相,既已掌握了方向,为何我们不立刻出发寻找公主?难道您不担心公主的安危吗?”   “我当然担忧公主的安危,可我们要确保自身安危的前提下,才有能力救公主。烟雨林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简单,不信,你朝着东侧方向走。我敢断言,百米之内,必见血光。”安逸之的目光有些发冷。这片林子已经够幽冷的了,在加上他的目光和身上散出来的气息,足以冻伤任何人。   禁卫军面面相视,心内怒极,有种恨不得杀了那个贱女人的冲动。易莲儿比起她哥哥更加诡计多端,一下没设防,就中了计。   燕绍惦念着公主的安危,根本没有细分析安逸之的言辞,而是吩咐禁卫军们朝东方烟雾比较稀薄的方位出发。   一片嫩绿的树叶划过了他的眼睛,前方的景物忽然朦胧了起来。已经超出了百米,周围却没有任何动静。燕绍不禁笑道:“安丞相也有失误的时候,这下我们可以去找公主了。”   话音方落,只见头顶的天空被一片碧绿的海洋所蔓延。   禁卫军们震惊失色的呐喊,却都在下一瞬间掐住了咽喉,两行血泪从眼角遗落。他们到死也不明白,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们的行为仿佛不受控制,就像被陌生力量操控一样,用自己的手,掐死了自己。   眼睁睁看着禁卫军们亲手掐死自己,燕绍惊魂未定,从未有过的心悸从内心深处扩散。双臂一麻,不受控制的掐住脖子。他瞪着眼将脸憋成深紫色,咽喉被卡住,无法发出求救。纵然他武功超绝,可在这诡异的林中,仍然无济于事。   公主!末将无法去营救您了!燕绍满脸绝望,腰上的佩刀发出强烈的轰鸣。坚韧的刀柄在挣扎中崩裂,刀光四散,混合着光线是那样的决绝。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召唤,他闭上眼,放弃了挣扎。   “这么快就放弃了,好像不太符合你的性格。”一个浑厚的声音淡淡响起,一束强光从树林尽头飞来。   强悍的气力成螺旋状,敛入了枯藤的落叶,像一柱狂肆的骇浪,冲破凌霄。那片碧绿的海洋变成了繁花,轻柔地消散于无形。   燕绍栽倒在地,极力喘息着遁声望去。   雾的尽头,就是树林的尽头,一个挺拔魁梧的身影逐渐清晰。他的鬓角缀上了沧桑,像是用岁月的画笔,仔细描绘出了感慨。他举步平稳地走来,走出一种高雅的气质,还有淡泊名利的安然。   燕绍内心震撼,那是树林的尽头,东方的尽头。在老汉的脚下,却似人生的尽头。尽头是很远的,仿佛永远走不完。而老汉却只走了两三步,便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老汉手中的烟袋冒着徐徐青烟,他抽了口烟,脸上带着笑容,“禁军副统,燕将军,你好啊。”   燕绍连忙对老汉叩首,“多谢高人相救。”   老汉将燕绍扶起来,望着满地的尸体,神情懊悔,“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平白无故的枉送了这些生命。罪孽!”   “是我没有听信丞相之言,害死了他们。”燕绍挣脱老汉的手,跪在地上,给这些枉死的禁卫军们,磕下了头。   尽管心情很沉重,但他必须要带着这位高人回去见丞相。而老汉许是很乐意助人为乐,一口答应了他。   望着两个身影走近,安逸之依旧端正着坐姿,并未起身,而是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德高望重的禁军统领说出了冷语,“燕将军,你似乎不见南墙不回头。三万禁卫军,被你害死了一半。你孤注一掷的结果,就是草菅人命,是吗?”   燕绍的脸上挂着悔恨,惭愧的接受安逸之的冷眼冷语,这些是他应该承受的。   他忽然举起刀,在众人惊呼之下并未自刎,而是用手掌抹过了刀锋,鲜血滴进了泥土,他却开口说:“我这条命属于那些无辜的亡魂,等找到公主之后,我必用生命来偿还我的孽债。”   安逸之的神情有所缓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看着燕绍旁边抽烟的老汉,虽一身普通的布衣,但不俗的气度,却无法让人忽视。“这烟雨林随处充满危机,这位先生却只身一人出现在此。想必,是贵人。”   “贵人不敢当,我只是和一个人有约定,在她不能及时出现时,确保安丞相的人身安全。没想到安丞相如此年轻俊朗,年少有为,真是令老朽刮目相看。”老汉端着烟袋对安逸之微微拱手。   如果认识他的人看到这一幕,绝对会惊讶。简寻子一生遨游江湖,从未佩服过任何人。只有百里晴迁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付出,也只有安逸之,让他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老汉言语里的郑重之气,倒让安逸之有些受宠若惊,温和地问:“不知先生口中的约定之人,到底是谁?”   “百里晴迁。”老汉笑吟吟地念出她的名字。   安逸之恍然一叹,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还不知先生的名讳?”   老汉抖了抖烟灰,扫了眼明亮的天空,周围的雾气仿佛越来越浓,得尽快离开这里,“我叫简寻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离开。”   “可是公主……”燕绍有些犹豫。   简寻子的眼睛在笑,语气很是平淡,“放心吧,长歌公主不会有事的。我们只管离开这里,回到春风酒楼,静候佳音。”   众禁卫军都将目光投向安逸之,安逸之看了燕绍一样,便对简寻子笑道:“我相信先生的话,公主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简寻子敛去笑容,将烟袋别在腰间,说了句“跟紧我的步伐,无论雾气有多浓重,都不要四处张望,更不要回头”,便向前走去。   禁卫军护卫着安逸之与燕绍,紧紧跟随着简寻子的脚步向前走。这片烟雨林真是诡异至极,走着走着就会忽然听到一声幽幽的呼唤,他们忍住回头的冲动,闭着眼一个挨着一个紧怕落后。   树林的深处冒出一股黑烟,烟雾里,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暗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幽蓝的火苗在眸底流窜攀升,仿佛燃烧了整个瞳眸,神秘里隐藏一丝诡笑,紫色的影消失无踪。   她站在木屋外,静静的望着屋内的情景,潮湿,阴暗,碎裂的木削。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扇窗,目光忽然冷了许多。凝视一个方向,身形一动,追寻那抹短暂停留的气息。   足尖轻点着叶片,墨发迎风飘舞,波浪一样的翻滚。雪白的发丝游荡在额前,百里晴迁用平淡的目光看着宁雨诗,“你看起来很兴奋,也许你不会发现,你眼里的色彩很令人厌恶。”   宁雨诗无所谓地笑了,经百里晴迁这么一说,她眼里的光泽更加灿亮了。因为她特别高兴,但高兴里,也有着惋惜,“你知道吗,昨晚上发生了一件对你意义重大的事情。柳长歌不再是清白之身,她和杨若烟就在下面的屋子里,做了苟且之事。你还会要她吗?”   百里晴迁听后一怔,一缕火苗流窜在眼睛里,刹那即逝。她的脸上依旧画着淡然的微笑,“只有你这种人,才把身体和感情混为一谈。多管闲事的人,是会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7 章   宁雨诗听来一笑,还没等她的笑扩散时,一股空灵之风迎面而来。乱发飞扬,她横臂一展,迅速飞离此地。   百里晴迁岂能让她如愿,一抹凌厉的杀意从眼中掠过,浸透了眸子里的清澈,“这么久了,你该把玉佩还给我了。”   宁雨诗后退在风中,一双魅惑的桃花眼,复杂地凝视着百里晴迁。这个女人难道就这么在乎那块玉佩?还是因为,玉佩是柳长歌的,她才会那么珍惜。   一股无名火焰燃烧在眼底,片刻的犹豫却使她陷入了危机。双足落地,脊背感受着树干的坚硬。她静静地看着百里晴迁,“也许你不会发现,你眼里的淡然已经化为乌有,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杀意。百里晴迁,我以为你活着的意义只为了逍遥人间。但是我错了,看淡世俗的你,也会被红尘的情感牵绊。”   百里晴迁的手微微用力,宁雨诗便痛苦地呻吟出声。她的生命就捏在这个女人的手里,流淌着血的唇角,却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喉咙在颤抖,勉强发出细若游丝的音节,“玉佩就在我怀里。”   百里晴迁目光冷淡地扫了眼宁雨诗的胸部,可以透过单薄的料子隐约看见一对高耸的双峰。她犹豫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接近宁雨诗的衣襟。   宁雨诗咳嗽了一声,看着百里晴迁的目光中,居然是一种嘲笑。   百里晴迁没工夫和她在这纠缠,松开宁雨诗的脖子,对着她左胸无情的拍出一掌。   宁雨诗被这毫无怜香惜玉的一掌拍飞,阳光射在玉的表层,散出了一团紫色的强光,收入百里晴迁的掌中。她没去看宁雨诗,而是微微转身,身形,渐渐隐在雾中。   宁雨诗冷冷注视着百里晴迁消失的方向,胸肺一阵翻滚,吐出一口血。看着血染的泥土,她眼中的光泽已经暗淡了,夹杂着隐晦的失望,与,失落。   夕阳的光影逐渐落幕,她颤颤巍巍的行走在路上,干裂的土地被鲜血洒了一路。宁雨诗苍白着脸孔,漆黑的眸中唯有死寂这两个词能够形容这一刻的凄凉。   百里晴迁,你为何会那么在意柳长歌?我们的约定期限还没有到,京城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昌盛。这步棋,你走的险峻,也走的洒脱。不得不承认,你赢了。   这世间仿佛任何的药物都无法控制你的心,任何的毒都不能令你就范。百里晴迁,你的心是肉做的,你的情感却坚如铁石。   这一刻,宁雨诗唇角浮起了苦笑。从小到大,她没有羡慕过任何一个人,但,她羡慕柳长歌。在济世堂,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对待,天之骄女般的存在。可在百里晴迁的心中,她一文不值。   她实在太累了,却又不舍得。宁雨诗用手捂着左胸的位置,坐在一个简易的茶棚里,眼前的茶水,清澈无比。她却从碗中,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在微笑,额头上的白发是那样的飘逸,沧桑。可这张脸的眼睛里,始终没有她想要的情感。   她想要什么情感呢?忽然想起了杨若烟,苦笑扩散在容颜上,她和杨若烟一样,都是可怜人。   脚下的土地在强烈的震荡,茶棚里的伙计被吓得颤抖不已,躲在角落里不敢妄动。   宁雨诗苍白的脸色忽地变了,沉默半晌,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将里面唯一一颗丹药倒出来。   这颗丹药这是父亲亲手炼制的聚气丹,虽然药效可能没有单阳子那颗强横,但在关键时刻,可以顶上一会。宁雨诗服用丹药后,喝了口茶。   七匹黑马从远处奔来,矫健至极。浓烈的香气随风飘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香味是从马身上溢出来的,如墨般漆黑的毛发在激烈奔跑时狂舞不拘。   七名头戴诡异面具的人,优雅的坐在马上,眼里的光芒,邪肆而神秘。七人的衣袍款式相同,只是颜色各异,胸前均用金丝线绣着一条威武狂野的苍龙。龙眼巨大,遨游九天,狂野孤傲,噬魂摄魄。   看着苍龙的图案,宁雨诗的眼忽然有些浑浊,她连忙摇头,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   七匹马从宁雨诗身边经过,带起一片烟尘。领头的黑袍男子忽然转头,面具后的眸闪烁着诡笑,玩味地扫了眼正在喝茶的女人。   七人消失在视线内,宁雨诗沉默着起身,一抹神秘的紫影闪过脑海,唇边浮起了笑。百里晴迁,你走运的时光已经到头了,我要让你知道重伤我的代价。   走了一天一夜,居然没走出这片林子?禁卫军们不禁对简寻子这个带路人抱有质疑,各自的目光都十分不友善。   简寻子忽然停下脚步,仔细聆听着林子四周的动静。他目光幽深地凝望着前方,透过浓雾,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建筑的轮廓。这些人眼拙了吗?居然仍旧迷失在自己的思想中。   安逸之与燕绍相对一眼,都没有出言,因为他们一开始就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简寻子的身上。简寻子一定能带他们走出烟雨林,这是一定的。   简寻子笑着回头,扫了眼众军士们不太友善的神情,“怎么?不相信老朽了?”   “简先生莫怪,他们只是疲乏过渡而已。”安逸之的脸上有着谦逊的笑容。   燕绍附和道:“的确是,简先生的能力我是亲眼目睹的。离开烟雨林,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简先生累了的话,我们不如在这里歇息一会。好吗?”   “好,那就歇会。”简寻子笑着点头,就地而坐,拿出烟袋,装上烟丝,开始抽烟。   少了云的遮蔽,月光的银芒赤裸裸的照耀着大地。一万五千名禁卫军,雄纠纠气昂昂的队伍。而今,却都被这片庞大的烟雨林折磨的筋疲力尽。   那阵笛声,跟随了他们一路,到现在也没有消失,轻缓的盘旋在耳边。燕绍悄声对安逸之说:“需要末将去探查一下吗?这笛声……”   “不可轻举妄动。你忘了先前那一万五千人了吗?”安逸之皱眉瞥了他一眼,目光里隐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燕绍无奈着叹息,用手中的粗树枝挑了挑火堆,让沸腾的火焰持续扩散热量。火光将他刚毅的脸孔烘的通红,他却始终都在注视简寻子的一举一动。   简寻子磕了磕烟灰,精锐的目光扫向燕绍。两者眼神对视的瞬间,燕绍低下了头。安逸之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寻常,动了动眉,却没有说什么。   一片嫩绿的叶子离开了树杈,落在燕绍的头顶,耳边的笛声忽然增高。燕绍觉得心慌,两条发麻的手臂有些疼痛,一丝暗流划过了眼眸。   安逸之刚要询问一二,斜面却冷风袭来,夹杂着丝缕烟熏的味道。他震惊失色的喊了一声,“简先生不可。”   禁卫军一拥而上,简寻子为何忽然对燕将军出手?难道,这一切都是简寻子的阴谋?除掉武艺超群的燕将军,他们就只能任其宰割了。   简寻子的烟杆忽然旋转飞空,像流光一样的速度抹过众禁军的前胸,所有人都震惊着表情停驻原地。胸口的穴道被一股力量锁住,令他们无法动弹,只能惊魂地叫喊,“将军!”   燕绍闭起的眼眸忽然睁开,一抹邪肆的气息如同朦胧的暗雾从眼中倾泻而出,他的身体忽然飞一样的后退。就算是后退,也还保持着冷硬的坐姿。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仇恨的光,凝视简寻子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刀光剑影。燕绍此时已经站直了身体,他的刀就架在简寻子的烟杆上。气势如虹的架势,让安逸之心惊肉跳。   简寻子目光冷冽,完全不见了先前的悠然,手中的烟杆宛如一把凌剑,挥动之间,带着浓烈的剑气。剑气之中,聚敛了肃杀之气。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简寻子会率先出手与燕将军殊死搏斗,但吃惊的是,燕将军的武功居然比平日里上升好几个台阶,战斗力无限狂飙。就连与他对战的简寻子,好像都有些力不从心。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   一招峰回路转,解救了简寻子的危机。只见他仰天大笑,目光难得的精锐,“迷魂夜中迷魂曲,果然厉害。”   燕绍双眼如修罗,通红的眸里,仿佛流淌着滚滚血河。掌中溢出了鲜血,攥着刀柄的手,冒出一团强烈的黑光。   悠扬的笛声仿佛在笑,高雅的旋律充满杀机。所有的一切,都是笛声在控制。包括燕绍,笛声控制了他的心神。为何独独控制燕绍呢,因为他是整个队伍里,唯一可以与简寻子抗衡的人。   燕绍停止出招,动也不动地立在远处。   简寻子的目光有些冷,透过燕绍的身体,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站在燕绍的背后,不动声色,悄声无息。   紫袍随风纷飞,黑发迎风飘荡,笛声截然而止,他伸出了手,短笛在掌中旋转。   霎时,浓雾忽然消散了。这片林子仿佛只为一人而布置,一抹风,一片叶,都是他的意念。   燕绍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月光洒在那人的袍子上,将华贵的紫写意的十分典雅。面具后的眼神,微笑里透着蓝芒。似乎看到了漫天星辰的影子,在黑夜里,绽放着夺目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是你。”安逸之恍然一惊,怔怔地望着紫袍男子。   简寻子退到安逸之身边,凝眉问:“你认识他?”   “他是刺杀公主的神秘人。”安逸之的目光摒弃了淡然,冷冽如刃。   这个男人竟然悄声无息的出现在此,而且他手中还拿着笛子,那就说明那首迷魂曲是他吹出来的。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公主?又为何要置他们于死地?难道他和皇朝有着不为人知的仇恨?   燕将军昏迷,没有丞相的吩咐,禁卫军们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让他们更在意的不是男人神秘的出场,也不是他那张用纯金打造的诡异面具,而是他手中的笛子。那曲高雅而悠扬的音律,真的是这个浑身充满诡异气息的人吹出来的吗?他们真的不敢置信。   一声带着邪肆而迷人的轻笑从男子的唇中溢出,他缓缓而来,幽深的眸,静静打量简寻子,忽然爆出一声大笑,“中原的高手,的确很睿智。我本想借着那个军官来试试你的身手,可你给我的惊讶实在太多了。一个穿着朴素的人,居然会是隐匿高人。而且,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她的气息。”   简寻子淡定自若地抽着烟,丝缕烟雾侵染在薄雾里,在空中绽放出一朵小巧的妙花。仿佛置身水墨画里,让人看了,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他盯着卫伏松的面具,笑着说:“不晓得你口中说的她,到底是谁。但如果你摘下面具,我可能会让你看到更真实,更意想不到的中原功夫。”   卫伏松低声浅笑,“你方才不是已经尽全力了吗。”   简寻子吐出一口烟雾,态度悠然,“你都承认我是高手了,高手又岂能不藏拙呢。我只是想逼你现身,难道你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吗?你是西域人,对不对?”   卫伏松微微诧异,手中的笛子凭空消失,好奇地问简寻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寻子吹走烟雾,盯着卫伏松的双眼,“你的面具能遮住你的容颜,可你忘了,能够看透一个人,只有双眼。你的双眼,暴露了你的身份。中原人,是不会有一双幽蓝色的眸子,只有外族人,才会有异色的眼睛。”   安逸之惊叹简寻子的细心,也同时对紫袍人起了警惕。国法有明确的规定,中原的国土是不允许外族人踏入的。若有,也只限于使节,且必须是要皇帝陛下钦点的使节,才能踏入中原的领域。   这个西域男子,竟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苏州,且妄图刺杀公主。而且从公主口中得知,他之前一直入住春风酒楼,与易春风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如果两人真有什么密谋,那么太子殿下……会不会蒙在鼓里呢?   “你的确是睿智,分析的一点也不错。可惜,我的面具已经镶在脸上,拿不下来了。”卫伏松幽幽一叹,负手于背后,周身气势变换莫测。   他扫了眼伺机而动的禁卫军,将视线转移到安逸之的身上,“安丞相,我很清楚你们在找谁,我也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但是,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安逸之与简寻子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藏有一丝疑虑。吹奏迷魂曲,设下迷魂阵,到头来只为了“帮一个忙?”他是把人命当成儿戏吗?那些枉死的禁卫军,谁来偿还?   卫伏松似看透了安逸之的想法,不屑的笑了,“是你们的将军太急功近利,遂才送掉了那些人的性命。这可不怨我啊。”   安逸之压下愤怒,面色平静地问:“你知道易春风的下落?”   卫伏松微微点头,古怪的眼神飘向了一个方位。   那边又起雾了,不知是真雾,还是阵法的迷幻呢。这些都不得而知,恐怕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吧。   两个人似乎因一句话,一个眼神,而达成了某种协议。   简寻子依旧慢悠悠地抽着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禁卫军们也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昏迷的燕绍抬回来。   他们知道,燕将军没有死,只是体内的气力发挥极致而引发了暂时性休克。这个邪肆的男人既然要求安丞相帮忙,那肯定不会真的杀掉燕将军,否则,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而那处幽深的林子里,到处都充满了浓浓的雾气。明明可以看到太阳,但就是感受不到一丁点阳光的暖意。倒像是,走入了一个不真实的幻境。   “哥哥,你再坚持一下,只要走出这里,就会到达目的地了。柳公子,他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毕竟……毕竟你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易莲儿小心地搀着易春风,满眼的心疼。   她其实可以一个人独自逃走的,隐匿于大江南北的任何角落,谁都找不到她。可她终究放不下哥哥,哥哥现在已经成了废人,她不能撂下哥哥自生自灭。   易春风的脸孔苍白的可怕,周围死气沉沉,这片诡异的林子虽然在春风酒楼的后面,可他始终没敢尝试踏入这片领域。   只有卫伏松熟悉这里的路线,以及各个死角的阵眼布施。这里是卫伏松的天下,没有人可以在那双诡异而蓝黑相间的眸子里,逃脱。   易春风有种不祥的预感,天黑之前,如果他们不能走出这里,那就意味着,他们的生命,即将要永久的埋藏在这。   成王败寇,太子的计谋已昭然,他的身份可以让他全身而退。而自己呢?一个酒楼的老板而已,大业未成,却要成为替死鬼吗?始终不甘心。   易莲儿看着满脸不甘的哥哥,回想之前的触目惊心,简直恨得牙痒痒,“放心吧哥哥,你所受的疼痛,我会让柳长歌加倍奉还。虽然不清楚那个女人的底细,但她肯定与柳长歌有仇。此时此刻,想必柳长歌已经……”   易春风吃惊地看着妹妹,眼神仿佛在问,柳长歌到底怎么了?   易莲儿给哥哥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恶狠狠的诅咒,“柳长歌,百里晴迁,你们肯定会不得好死。”   “易莲儿,你简直是胆大包天。”一声清朗略带威严的声音穿透了浓雾,仿佛四处都是声音的来源。   易莲儿震惊地望着一个方向,那是雾气最浓的地方。像是清风一样,雾渐渐扩散了。映出了一队面容冷若冰霜的铁甲禁军,领军男子身穿深红袍服,正是安逸之。   安逸之的表情不复往日的平和淡然,而是充满了浓烈的肃杀之气,双眼仿佛利剑一样,抹过易家兄妹的脖子,卡住了他们想要呼救的音节。   卫伏松将一个锦盒交给简寻子,并意味深长的瞟了眼易春风。他看见易春风的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吃惊与强烈的恨意,彼时的易春风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对于一个失去价值的人,就要用失去价值的方式去对待。   简寻子掂量一下盒子,很轻,里面仿佛不存在任何东西,他好奇地问:“这里面是什么?”   笑意出现在眼中,卫伏松附在简寻子耳边轻声说了两句。简寻子的脸上闪过吃惊,立刻看向易春风。眸里似流过一丝不忍,但这抹不忍也只是悄然,消逝了而已。   当那曲悠然的笛声消散之时,一道青影落在地上,四周浮着薄雾,却能够看清周围的大致轮廓。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此时的柳长歌,面容苍白,被风干的汗水与泪痕凝在脸颊上,少了些清冷,多了些柔弱。   “公主……”青衣将柳长歌轻放下来,让她靠在一棵树上,并点中了她胸前的穴道,以防止药效再次复发。一次已经将公主折磨的不堪一击,在来一次,简直是要公主的命。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百里晴迁,如果她在这里,一定能够化解公主的痛苦。可惜,百里晴迁不是神人,不可能凭空出现救公主与危难之中。   不知是雾气太稀薄的缘故,还是因为天色暗沉的原因,竟然下起了连绵细雨。   雨滴清凉的拍打着她的脸颊,睡梦中,她好像看到了晴迁,晴迁在向她招手。她一路小跑到晴迁身旁,却发现晴迁的轮廓在朦胧里逐渐淡化。   就像面前的水坑,晴迁的脸孔被无情的雨水化开,她自己的面容,却在波纹中,轻微的扭曲。   青衣将袍子抻开,撑在柳长歌的头顶,单衣已经湿透,雨水顺着刚硬的脸庞流淌而下。往日的冰冷神情不复存在,只有温和的怜惜,“公主,你终于醒了。”   柳长歌神情隐晦,也许是倦了。她疲惫的靠在那,飘忽不定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轰隆隆,一道闪电划过眼底,她的眸已然清澈。“青衣,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青衣如实回答。他跪在长歌面前,手臂依旧撑着袍子。此刻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件袍子很吸水,雨水没有过多的淋到公主身上。   “一天一夜……”柳长歌轻声呢喃,闭了眼半晌,忽然睁开问:“杨若烟呢?”   青衣的眸冷了许多,语气却依旧温和,“您还想着她作甚,她差点害了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她始终没有伤害我。”柳长歌陈述事实,对青衣说:“我们回去找若烟吧,我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青衣考虑了一下,忽然问:“您是如何中毒的?”   柳长歌仔细回想,发现真的对整件事一无所知,“当时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香气,之后,身体便有了反应。应该是那股香气……”   雨已经停了,青衣扔掉衣袍,将长歌扶起来,“公主,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杨若烟自会有人去救,此刻我只能顾着您的安危。请允许青衣的不敬。”   柳长歌没反应过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就被青衣打横抱起,眼前的景物如过眼云烟,迅速闪退。   一声叹息后,柳长歌闭上了眼,安静的靠在青衣的怀中。她能够感受这个男人的心跳速率,砰砰砰……有着强烈的节奏感。似乎,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狂乱。“你太不听话了。”   青衣不管公主心里怎么想,他只要把公主安然无恙的带离这片林子,就算做到了一个护卫的职责。对他来说,公主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是公主的影子,无法离开公主,也不能离开她。   一声轻蔑的笑言传了过来,“想去哪啊?看来风花雪月散对于你来说,好像不是那么奏效啊。要不要我在配一颗风花雪月丸给你试试呢?”   青衣忽然停止步伐,轻盈的飘落下来,他轻轻的放下公主,目光冷冷的扫视了过去。   宁雨诗慢悠悠地走过来,似乎这片林子里的雾,对于她来说,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她依然来去自如。而此时回来,是要做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够知晓了。   将这个青袍男子打量一番,宁雨诗的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有变化的只是她那双魅惑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妩媚韵十足。“看来你还没有觉悟,自己已经中了毒。”   青衣的剑眉微微一皱,忽地捂住了心脏,感觉四肢发麻,似乎运不了气。同伴们都在这片诡异的树林中迷失了方向,此时能保护公主的只有他一个人。可他好像真的中了毒,那公主……   柳长歌的体力在失去药效那一刻逐渐恢复,青衣的脸色迅速发白,难道真如那女子所言,中了毒?她一把扶住了青衣,诧异地问宁雨诗,“你为何存心跟我过不去?我不记得得罪过你。”   宁雨诗幽幽一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你没有得罪我,得罪我的人是百里晴迁。她喜欢你,视你如生命。我偏偏妒恨这一点,凭什么你就能得到她的重视?而我,却只能让她厌恶。”   说到这,宁雨诗的脸孔挂上了苦涩的笑,眼睛居然湿润了,她想要得到什么呢?今天终于明白,她想要得到百里晴迁的重视。之前,百里晴迁一直忽视她的存在,忽视她的感受。她不甘心,她要让百里晴迁后悔。   青衣终于坚持不住而倒下,倒在柳长歌的面前。宁雨诗不等柳长歌有所反应,身形一晃,手轻易地扣住了柳长歌的脖子。   七匹黑马,雄纠纠气昂昂的奔进了苏州城。月光的斑斓幻彩将每个人脸上的面具都照射的光彩夺目。各家各户闭门休息,所以即便马蹄声很震撼,却依旧没有吵醒陷入梦乡的人。   黑袍男子的眼珠诡异地转动了两下,似早已知晓路线般,带领部下直奔一个方向而去。那个方向的尽头,是烟雨林的另一个入口。   春风酒楼被禁卫军团团围堵,此时此刻,他根本不会去冒险。他们之所以会及时赶来,就是要趁机抓回叛徒卫伏松。胆敢逃离西域,就要做好葬魂中原的打算。   那些亡魂该超度了,燕绍站在窗棂前,抚摸手中的刀。这把刀跟了他是十年,如今,就要跟他一起埋葬在苏州这片土地里了。或许,他根本也不配葬入黄土。   屋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安逸之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燕绍的背影,欲言又止。   而那个身材壮硕的老汉,则坐在一边若无其事的抽着烟,吐出的烟圈一波一波,就像卷浪一样,很好看。他的双眼很精明,此时这双精明的眼中却溢着莫名的笑意。   还有一个神秘的人,就是那个优雅着姿态坐在简寻子身旁的紫袍男子。他的面具好像是纯金打造的,这不禁让顾菲菲内心惊叹,真的好有钱啊!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呢?印象中,她好像见过这个神秘的男子,可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了。   “菲菲,你发什么呆啊,把刀递给我。快一点!再晚就来不及了。”霍修平在一旁催促着,动作却万分小心。   顾菲菲连忙将锦盒里一片像叶子般的刀刃递给霍修平。霍修平接过后,将人皮面具多余的一角轻轻地割下来,并小心翼翼不要伤到其余面皮。   半个时辰前,霍修平接到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将锦盒中的人皮面具贴在易春风的脸上,并按照一个人的轮廓来进行修饰。   为了任务进行顺利,顾菲菲还特意迅速的画了一张画像,画像上只有一张简单勾勒的轮廓,却将女子的神态刻画的惟妙惟肖。   霍修平就算再笨,对着顾菲菲画的画像,也不可能会失手。况且,这个任务是安丞相千叮万嘱的,他不能弄砸。   虽然手法有些生疏,但整体下来还是不错的,谁叫他小时候爱玩捏泥人呢,捏人的脸他最拿手了。   易春风之所以会老老实实的坐在那任霍修平摆布,是因为被点了穴道。   简寻子知道易春风心有不甘,可不这么做的话,她一定会出事。为了天下人,他一定要保证不让她出半点差错,就连一根汗毛,也不能少。   简寻子见卫伏松在那慢悠悠的品茶,准确来说是在吸茶的香气。地面开始震动,他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奔腾,夹杂着强烈的马鸣声。看来不久之后,将有一场血战。   卫伏松放下茶杯,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瞳孔里绽放了幽蓝的光。他诡笑地拍了拍手,“看起来似乎大功告成了,那么,我该带他去完成最后一项任务了。顺着东南方向,浓雾之地,一直走。我先行一步了。”   霍修平刚松口气,便见眼前一股风来,易春风居然不见了。   安逸之一把抓住要自刎谢罪的燕绍,“现在不是死的时候,等救回了公主,我绝不拦着你。”   眼里的光明似乎逐渐远去,接近的,只有无穷无尽和漫无边际的黑暗。柳长歌的脖子被宁雨诗掐住,虽然咽喉很疼,可她没有求饶。   宁雨诗故意松了些力道,咯咯一笑,“柳长歌,你如果向我求饶,或许我会放了你。如果死鸭子嘴硬,你脆弱的生命,就会断送在这里。”   柳长歌的唇角浮起一丝嘲笑,游丝声线从喉咙里溢出来,“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因为你是一个可怜的人。”   宁雨诗的手用力一掐,柳长歌的脸变成了青紫色,她却笑着闭了上眼。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柳长歌哽咽的浑身颤抖。并不是畏惧死亡,而是临死之前,未能见晴迁一面。   “我怕的不是人云亦云,我怕的是你我不能坚守到最后……”   一片朦胧的黑暗将她的思维袭卷,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满世界都是黑色的,唯独,那隐隐约约而来的白色身影,是那样的温暖。   晴迁……   宁雨诗仰天狂笑,居然笑的满脸都是泪水。她真的杀了柳长歌吗?一个尊贵的生命,在她手中流逝了?可为什么?她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呢?   啪!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从手背上蔓延而下,血液滴在泥土里。腰部一痛,仿佛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飞离之际,一道白影翩然而下,那人的举动更是激怒了她,不禁吐出一口血。   “长歌……”百里晴迁点中长歌胸前的穴道,见长歌的眉心隐约一动,便松了口气。   扫了眼昏迷不醒的青衣,百里晴迁将视线移向宁雨诗。   宁雨诗心一抖,第一次看到百里晴迁露出这样的眼神,平日里的淡然化作了冰冷,孤独也变成了死寂,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她居然不恨自己?而是把自己看成一个死人。   宁雨诗放声大哭,却不愿承认这一点,白光从眼前闪过,啪!火辣辣的疼痛像是黑暗来袭一样残卷了灵魂。   这一巴掌恐怕用出了全力吧。宁雨诗半张脸肿的老高,钻心的疼痛差点令她昏过去。   “这一巴掌当做给你的教训。”百里晴迁说这话时的语气显得很轻蔑,同时用丝帕轻柔的擦拭长歌嘴角的血。松开手,丝帕落在青衣的脸上。   青衣的脸色因接触丝帕而逐渐恢复血色,只是人还在昏迷。可能过一会将会醒过来,因为百里晴迁已经为他解毒了。   是梦吧?但梦里的感觉竟是那样的真实。好像有一只手,在温柔的抚摸她的脸,这让她情不自禁的害羞了。因为她觉得,能用如此温柔的力道怜惜她的人,一定是最爱她的人。   “是你吗?晴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是我,长歌,你没事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绽放在百里晴迁的脸上,见到长歌没事,她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朦胧的轮廓逐渐清晰,柳长歌惊喜地捧着晴迁的脸,一双动人的眸里水雾弥漫,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百里晴迁用拇指抹去长歌眼角的泪,轻柔地说:“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伤你的人,我会让她十倍奉还。”   宁雨诗感受到百里晴迁的凌厉眼神,心一震,捂着肿胀的脸孔颤抖着后退。却见柳长歌阻止了百里晴迁要出手的举动,一丝诧异划过眸底,难道柳长歌不恨她?   柳长歌没有去看宁雨诗,而是握住晴迁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你是否找到那个神秘人了?你没受伤吧?”   百里晴迁反手握紧了长歌的手,深情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看我像是受伤的样子吗。倒是你,我若来晚一步,可能会,永远见不到你了。”   柳长歌的心因晴迁的眼神而颤抖,就算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拥住了爱人。   任凭宁雨诗不甘与妒恨的眼神狠狠穿透,恨不得将她的身体戳出几个洞来。柳长歌却依然将之无视,此时此刻,任何人都不能将她们分开。闭着眼轻轻呼唤,“晴迁,我好想你……”   温情的一刻还在持续,而烟雨林的另一个方位,却充满了浓浓的肃杀。   一道紫色的影忽隐忽现,缓慢而优雅的穿越了迷雾。   长袍飘逸,他一手背在身后,举步飘渺,笛子旋转于掌心。面具的后头,是一双充满诡笑的眼睛。幽蓝与墨黑相间,十分漂亮的一双眸子。   他的身影将要消失在迷雾中,他却停下了脚步,轻轻偏头,身后的几道风声即刻停顿。迷雾逐渐扩散,露出了七个挺拔的身躯。   袍子飞舞在凌风中,七个的人面具都是用纯金打造的,与卫伏松的面具一模一样。而他们的穿着竟也如此相同,只是颜色各异。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种颜色代表了他们在西域王城中的地位。   他们八人是西域王的得力部下,而今,八人齐聚,当中却出了一个叛徒。   千里逃亡,隐匿中原,为了那个小贱人,就连王的恩宠都不顾了,也只有卫伏松能干得出来。   黑袍使者的眼睛仿佛在笑,他开口问:“你找到她了吗?”   卫伏松并没有转身,而是轻蔑地道:“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的人从来都是讨人厌的。而你,竟然管闲事管到中原来了。也许在西域,你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在中原,你最好收敛一点。”   “我从来就没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只想完成王的命令,带你回去。”黑袍使者的语气虽然平淡,但那双嫉恨的双眼却出卖了他的心。   卫伏松是八使之一,而且是最末尾的存在,凭什么王会独独看中他呢?   作为王的侍男,荣宠万千。卫伏松不但不感恩,居然与一个贱女人私通。看来王对他实在是太仁慈了,仁慈到可以纵容他为所欲为,以至于逃离西域七天之后他们才发现。   王终于觉悟了,她是个妖娆的女人,也是个狠辣的女人。她想要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全心全意去对待,要是恨一个人,则会不惜余力的追杀。   无论卫伏松逃到哪里,南疆或是中原,亦或者隐匿在大自然一个无闻角落里,他们最终还是会通过各种手段找到他,并将他抓回王的身边。愚弄王的感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卫伏松的唇中溢出来,这声叹息里的妖娆与邪魅是那样的销魂蚀骨。若换成其他人,肯定会在这迷情魅惑的声音下,沉浮。   黑袍使者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屑地笑道:“可惜,王不在这里,不会再受你的蛊惑。卫伏松,你应该感到荣幸。七使全员出动,只为你一个人。如此隆重的排场,你死也值了。”   “空余,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何想方设法也得不到王的垂青,因为你太狂傲了。王,不喜欢狂傲的人,而且还很烦。”卫伏松的声音冷如冰霜,身形一动,凭空消失。   六个人的目光集体投向空余,空余却不紧不慢地伸出手,苍白的手掌上,出现了一只短笛。卫伏松想要做什么,他很清楚。因为他们师承同一个人,所以领悟的本事都是相辅相成的。   以笛制衡,是最简单,最奏效的方式。   空余的手指轻滑在笛孔上,轻柔的举动仿佛在抚摸一个妖娆的情人。   霎时,整片林子都弥漫了一种声音,一种诡异而悠远的笛声。迷魂曲不是只有卫伏松一个人能够演奏,他们,同样可以。   七人动作一致,都没有用嘴去吹笛,而笛声却贯穿了天地。仿佛每个方向是笛声的来源,晨光在笛声中复苏,又在高昂的旋律中陷入晦暗。   天上的云仿佛被笛声穿透,洁白的肌肤变成了暗淡的乌黑。   七种迷魂曲交相辉映,每个人的手掌都转动着短笛。他们的身躯同时腾空,足尖落在最高一棵树的分支上,冷漠的俯视天下。   空余知道卫伏松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隐在树林的某个角落里,伺机而动。他不必去费心去寻找卫伏松,而是利用笛声的音波,来搜索整片林子。   “卫伏松,你心爱的女人已经死了……”   “卫伏松,你回到西域只能见到她的遗体了……”   “如果你负隅顽抗,你会连她的遗体都见不着……”   “哈哈哈哈哈……陛下要在天象棋局展开之前,用她的遗体祭祀……”   当最后一个字的音节从空余的口中消散之时,卫伏松已经出现在他身边。带着愤恨与邪冷的眸子,锁定了他。   砰的一声!两人全力出击后,双双倒退。   黑发不拘的逆乱于风中,漆黑的眸里划过一抹痛惜的哀伤。卫伏松手中的短笛以极快的速度飞腾旋转,周遭的树叶离开了树枝。   随着笛声的高低起伏,叶片化作寸芒,在光线之下被赋予了冷冽的杀气。   成千上万道厉光将空余等人围在其中,每个人的眼里都没有其他情绪,仿佛只看眼睛就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表情。   面瘫是会令人厌恶的,尤其是多管闲事的面瘫。   卫伏松心中不屑,眼前却浮现了一团迷雾。心一惊,他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动作,身形却穿透了雾的隔阂。一片小小的薄薄的嫩叶悄声无息地划过了脖子,而伤口上居然扩散了一片黑色的气体。   卫伏松从高空中跌落,眼里消失了邪魅的光,只剩一片枉然,她……她居然……   一道白影踏云而来,所到之处,残留一道虚晃的影。   风忽然静止。失去内力的卫伏松以为生命即将在这一刻消亡,却在惊险之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   那风华展尽的女子,迈着飘渺而洒脱的步伐,来到卫伏松的身边。卫伏松感觉肩头一紧,两人的发丝在空中纠缠,伴着漫天飘洒的青叶,有着不可捉摸的诗情画意。   “花非花,雾非雾。这片林子,是你的天下。千万不要忘记。”百里晴迁的笑声很迷人。此情此景,真的找不到另一种完美的词汇来形容她了。迷人,最恰当。   两人落在地上。百里晴迁推开卫伏松,微微抬眸,扫了眼浮在树枝上的七个人,笑着对卫伏松说:“想不到你在西域王的心中居然这么重要,西域八使者我听说过,精通奇门遁甲,巫蛊之术。却未料到今日,恰逢其会。”   空余伸出手,阻止了六人的行动。他看着百里晴迁的目光中明显是惊讶,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他的眼神恢复了冷漠,冷漠里却藏有一丝兴奋。因为他看到了一件具有标志性意义的物品,那物品就挂在女子的腰上,上头的花纹是那样的繁琐,且熟悉。   空余爆出一声大笑:“百里晴迁,没想到破坏我等好事的人,会是你。可惜啊……”   “可惜什么?”百里晴迁淡笑着问。   空余目光幽冷,漆黑的眸里没有卫伏松那样邪魅的韵意,虽说西域人会拥有蓝色的眸,可也有例外。   他的眼睛不但不是蓝色的,反而漆黑如墨,比中原人的眼珠更黑更亮。黑白分明的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我听过你的事迹,你的医术冠绝天下,却又是酒中雅客。可惜啊,你竟与卫伏松联手,可否晓得,这是与虎谋皮。”   百里晴迁看了卫伏松一眼,微笑着问:“与你合作,会是与虎谋皮吗?”   卫伏松看着百里晴迁,眼里只有一种情感,那就是“感激”。   不必言语了,也许两人之前有过利害冲突。但此刻,仅仅一个眼神就让百里晴迁明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空余根本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有何约定,但是王的旨意是不可违背的。期限已经到了,必须要将卫伏松抓回去。   “百里晴迁,既然你多管闲事,那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了。”空余及六人动作一致的伸出手,五指成爪,仿佛在空气里控制着什么。   破空之音响在四面八方,肉眼可以看见一条条银丝穿透了雾气的阻碍,向她飞来。   百里晴迁不偏不倚的向前挪动了一步,雾气弥漫着身体,仿佛置身于九霄之中,踏着云端。   卫伏松忽然一抖袖袍,眼前出现了一片比雾气更浓的纯白气体。气体很快就消散了,百里晴迁却已被一股无形的气流穿透了身体。千丝万缕的线条将脖子,手臂,手腕,脚腕,以及腰部,全然禁锢。   天罗地网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江湖女子,空余放声大笑,似乎全世界都听到了他嘲讽的笑声。   他承认自己很狂妄,除了王与旷将军,他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而此时的百里晴迁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杀。”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拨开迷雾,令人听了,不自觉的想哭。   百里晴迁看见了柳长歌的身影,以及,她那张清丽无边的容颜……   宁雨诗挟持着柳长歌,震惊地望着前方那一幕,仿佛心都跳了出来。百里晴迁……   砰地一声。柳长歌的耳朵险些被这爆破的声线震聋了,她无法忘掉晴迁最后一刻的眼神,有着怜惜与歉疚……   白雪飘落而下,却无法掩盖飞溅的血肉。   柳长歌挣脱了宁雨诗的束缚,失魂落魄的扑过去,她手上沾满了血,这是晴迁的血……   为什么?我们的缘分竟如此短暂!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走,我要追寻你的脚步。长歌哽咽的几乎断气,鲜血从唇角流淌下来,是那样的凄凉,苦涩,“别丢下我……”   往事历历在目,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太子的阴谋。   柳长歌闭上眼,整个人接近虚脱,好累。只想睡一觉,也许晴迁就在梦中等着她……   “公主!”   安逸之率领禁卫军匆匆赶来,竟看到公主跪在血泊中,那张脸已经被鲜血侵染,凄惨至极。耳边盘旋着哀伤的旋律,却伴着一声声的诡笑。   忽然,诡异的笑声截然而止。轰的一声,那飘在空中的七个人,身体竟轰然爆裂。   仿佛结局没有任何悬念……   鲜血飞溅开来,一道幽白的影,忽隐忽现。人们看清了她的容颜,特别是宁雨诗,简直不敢置信。   雾气全部散去,不远处的茅屋顶上,斜坐着一个优雅的女子。眉眼如诗,轮廓如画,风华气韵不可阻挡。   手指轻动,一根银针游走于指尖,消失不见。似乎只有生死十三针,才能够诠释生命的意义。   百里晴迁与柳长歌深情款款的对视,此情此景,她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一种情感,那就是爱。“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   不想去追究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柳长歌只想回到晴迁的怀抱,感受心安。温暖融化了彼此的心,她疲惫的在晴迁的怀里昏了过去。   劫后余生,大悲大喜,任何人都架不住这般折腾,何况是柔弱的公主殿下呢。   “让她睡吧,醒来之后,她会回到梦想中的地方。”百里晴迁温柔的抱着柳长歌,不让任何人接触。   她深情地注视着长歌的容颜,却对卫伏松说了一句,“西域之行,恐怕要延后。我要把我的亏欠都弥补回来,给我点时间吧。”   卫伏松依旧在邪魅的笑,内力已经恢复,他若隐若现的身姿最终消隐于树林的尽头,只留下如风般的话语。“中原的风太冷,我在西域等你。”   望了一眼血泊里的血肉,简寻子叹息了一声。有些人的命运,也许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一双眸,静静注视着百里晴迁的一举一动。风飘过,化开了深意……   百里晴迁忽然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片稀薄的烟雾。是错觉吗?为何感觉那目光,如此的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路陪伴我的读者朋友,酒医第二部已经完结了。第三部《酒医之天象棋局》会在当天更新,喜欢这部系列就继续关注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